刘盈跟着那草包从拱桥上下?来,见他选了?左侧那条道,又跟了?他一会子,见他停在池边买醉,几乎已经是挪不动步子了?,并不担心他溜了?,这才放心回?了?殿内。
她自己虽然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但平素带的随从小厮却个个身手不凡,她随意挑了?一个出来,跟着她折返回?池边。那小厮跟她久了?,知她冒冒失失惯常闯祸的光辉事迹,颇为担心地劝道:“郡主,咱别惹事了?吧。这可是朝宴,要是被发现了?,您可又要被王爷责罚了?。”
刘盈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想惹祸呢?还不是为了?给某个小气鬼赔罪。”
小厮还要再劝,刘盈已懒得再打发他了?,下?巴抬了?抬,指了?指岸边那醉鬼:“喏,就?他,揍一顿就?行了?,给某人消消气,又没叫你杀人放火,你哪那么多事?”
小厮哭笑不得,还要再劝,她又吩咐道:“别叫人看见了?,快去。”
知她心意已决,小厮挠了?挠头,认命地过去。本来以为是个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活,岂料他刚一上手,那醉鬼却忽然清醒了?几分,就?要呼喊,他怕惊动人,随手塞了?他嘴,将他腰带扯下?来反剪了?他双手,见他老实了?,才上手一通乱揍。
瞧见人没什么动静了?,他回?来向刘盈复命,刘盈琢磨了?会儿,吩咐道:“朝宴快散了?,把人拎过去,放出宫那条道边儿上。”
这是要让一会儿朝臣全都瞧见,令靖安侯颜面尽失的意思了?,小厮张嘴要劝,刘盈不耐地先走一步:“你哪那么多废话,就?他这醉鬼样,知道谁干的么?别叫北衙巡防的人瞧见就?是了?,快去,拖拖拉拉的,一会儿真被北衙抓个正着了?。”
小厮哪敢真违抗她的意思,只好照做,刘盈满意地盯了?那滩烂泥一眼?,拍了?拍手,入殿悄悄拉了?宋珩邀功,宋珩总算赏了?她个好死不活的笑脸。
只是,她方走后不久,她方才站过的地方便多了?两个人,为首那人吩咐道:“去,添把火。”
身侧的随从领了?命,走近那草包,猛地踹了?一脚,那一团便滚进了?太液池。
靖安侯受了?周谨的骗,抄左侧这条道追过来,绕了?太液池大半圈,几乎要绕回?那处密林了?,才终于反应过来,方才他们追得如?此急,怎可能在周谨拦下?二人查过腰牌之后还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心下?明白上当,正要命人追过去,却听见太液池边一声?惊呼,是宫人发现了?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溺毙在了?太液池里。
朝宴之夜,如?此祸事,贵妃又长年盛宠不衰,宫人生怕大祸降临到自己头上,一片惊慌,消息立时便瞒不住,流言四起。靖安侯听得如?此消息,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两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拔腿朝桥上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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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阖上门,又往里看了?一眼?,见宋宜仍安安分分地靠坐在桌脚,这才提脚步入了?天井。废殿大门查封紧闭,他只得从原路经小门出去。
他方开了?门,正准备出去,肩上已架了?一把刀。
刀锋距离他脖颈不过半寸,他不用?转头,也知背后那人是周谨,他理了?理思绪,问:“周大人有何贵干?”
周谨刀锋陡然近了?一分,几乎是擦着他脖颈经脉,语气亦冰冷不近人情:“宫中私通,还是同即将被指婚的文?嘉县主,这可算不将天家?放在眼?里了?,又或者,擅入元后旧殿,沈大人,两样死法,你总得选一样吧。”
“周谨,”沈度不愿同他耽误时间,沉了?声?唤他,“早年青州府大乱,定阳王亲去平乱的时候,你曾入过他麾下?吧?后来为何转而?入京,进了?北衙?”
周谨的刀一顿,刀刃锋利,在他项上割了?道口子,鲜血汨汨而?下?,沈度却没有半分慌乱,反而?缓缓道:“当日在捕狱司,我迷迷糊糊地得了?首辅大人的令去向定阳王传信,当时我还在想,要么是首辅大人手太长,竟然能令人夜探北衙而?神不知鬼不觉,要么就?是捕狱司这位中郎将大人,实在失职得紧,早该丢乌纱帽了?。”
“定阳王无虞,出狱立刻便能带兵上阵,小王爷那位夫人没受半点伤,孩子也保住了?,文?嘉县主也没事,宋珏没动到筋骨。”沈度不管他近在咫尺的刀锋,径自转了?个身,看向他,“周大人,你当日是故意留了?一手放我进去的吧?”
“除了?宋珩那身伤为孟添益所授意,你托辞不掉,你并没有半分为难定阳王府。”他看向周谨,“只不过孟添益太自大,以为底下?没有敢不听话的狗,不曾亲去北衙视察过罢了?。”
“做戏辛苦了?,周大人。”沈度低笑了?声?,“花十多年埋一颗棋子,定阳王也是好耐性好手段,难怪在圣上面前也未露了?下?风。”
周谨迟疑了?一瞬,尖刀微微移开一分,问:“沈大人又如?何得知此事?”
“宋珏在青州府做过盐政官,当日参过东宫一本,圣上令我去查案之时,曾偶然查探到定阳王在青州府的旧事,一位得力?小将蹊跷而?死,却传得沸沸扬扬,恨不得人尽皆知。”沈度压低声?音,“我本来只是怀疑,可你方才见着文?嘉县主,几乎没犹疑,立刻就?要相助。”
“周谨,不是你么?当年你才刚满二十,就?能在定阳王军中得重用?。”沈度哂笑道,“如?今来了?北衙,十五年过去,从捕狱司到金吾卫,如?今没事守个宫门城门,不亏么?宋珩记恨上你,你也没法子张嘴解释,值吗?”
“人这一生,不必非要为这点功名过活。定阳王于我有再造之恩。”周谨不愿多言,收了?刀,扔了?套衣服给他,“朝服没处找,凑合换上。”
沈度道过谢,周谨又问:“县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