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冲他打了?个响指,两下子消失在了?拱桥背后,他将信将疑地回了?九华殿,去陪宋珏敬了?几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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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从拱桥下下来?,沿着右侧那条小道走?了?不远,见池边设着椅子,觉得有些乏了?,想过?去歇歇脚。
等走?近了?,才?瞧见旁边立着一个几乎溶进夜色的人,她欲转身?,那人却已看了?过?来?,她心里暗骂这见鬼的缘分,面上?却不好太过?刻意,如寻常一般向他稍行了?半礼,语气却淡漠得紧:“见过?大人。”
沈度同她还了?半礼:“圣上?和王爷还在殿上?商榷县主的大事,县主倒是忙里偷闲。”
宋宜无话同他可说,哂笑道:“大人不也?忙里偷闲?”
到底不同往日那般,一道天堑自中横陈开来?,浩渺如银河。
沈度微微垂首:“方才?贵妃娘娘提了?七皇子一嘴。”
宋宜一口气噎住,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还不满十六,哪有皇子这么早成亲开府的?”
“贵妃娘娘说自己兄嫂不做人,对?不起县主,拿一个儿子出来?赔罪。”
宋宜:“……”
“怕什么?”沈度看向湖面,“嫁七皇子好歹是个正妃,县主不是不愿给东宫做妾么?倒正遂了?县主的意了?。”
“遂我的意?”宋宜自嘲地笑了?笑,“沈度你良心被狗吃了?么?”
“贵妃当宠,谁知道圣上?会不会为博美?人一笑允下呢。”饶是从未听闻她口中言如此粗鄙之语,沈度亦神色如常,并不见有什么别的反应,他走?远了?些,淡淡道,“县主还是当为自己打算打算,皇子夺位,定阳王府当年没站错队,如今也?得擦亮眼睛才?行。”
“还真?是谢大人提点了?。”宋宜冷笑了?声,“大人可得感激感激这不能提的皇子夺位,否则大人一介八品小官,哪里来?的资格上?九华殿,更能得圣上?几分青睐?”
她这是说当年废太子案后,今上?拔高御史?台地位。自那之后,百官朝会,其余官员接席而坐,独御史?中丞得享御前专席独坐之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余的低阶御史?台官员也?自此有了?入殿奏事、参与?百官朝会的资格。
上?次会面她还说着她不图谁功名,到如今,她却又像当日陪都初见,针锋相对?,将此事拿出来?奚落他了?。
沈度看她一眼,没了?说话的心思。
宋宜拂袖,连同他告辞都不愿,径直走?出去两步。不想迎面走?来?一人,低头念叨着什么,径直撞进了?她怀里。
那小人受了?惊,忙要赔礼道歉,一抬头见是宋宜,鞠躬赔罪:“文嘉姐姐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太后在时,她时常入宫伴驾,这小人认得她,她也?并不奇怪,只是对?着这宫中难得一闻的明显还是小孩子的说话方式,宋宜生?了?几分怜意,问:“殿下怎来?得这般晚?”
十三皇子面露难色,颇为不好意思,最后嗫嚅道:“答不出来?功课,被先生?留了?半日,父皇又命今日朝宴不得缺席,故晚了?些时候。”
他说完,又提高了?声音:“文嘉姐姐,我不是故意怠慢王爷的,实在是我太过?愚钝,连几个字也?不识,先生?生?了?气。”
小孩学着他日日见惯的宫人,刻意将话说得郑重又老成,宋宜低头去瞧他,他却突地露了?怯,将手藏至身?后。宋宜眼尖,一把将他手拉了?出来?,掌中是重重叠叠的戒尺印。宋宜凛了?神色,看向他身?后的宫人:“怎么回事?”
为首的嬷嬷是宫中老人,向她见了?大礼,禀道:“先生?管得严,殿下对?功课不上?心,受点罚也?是常事。”
“常事?”宋宜冷冷盯她一眼,呵斥道,“你若还有点良心,就?别欺负孩子。日后的事,你就?保得准么?”
那嬷嬷听她如此说,神色变了?几变,最后低了?头:“县主教训得是。”
这位十三皇子生?母宫女出身?,又早早病去了?,没娘又不受爹待见的孩子,在这宫墙之内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宋宜颇有些心疼,柔声问:“殿下今日什么功课答不出来??”
刘豫诺诺不敢言,一仰头瞧见她的眼神,温柔且善意,如实道:“有几个字不认得,文嘉姐姐教教我么?”
宋宜摊开手心,他乖巧在她掌中写下几个字,宋宜刚要出声,又想起什么,面露难色地冲他摇了?摇头,顺带指了?指沈度:“我也?不认得,不过?这位大人乃探花郎出身?,想必能教得了?殿下。”
沈度本在一旁发怔,此番听得她这话,忙醒了?醒神,上?前细致地替这位小殿下讲解了?些功课。
十三皇子琢磨了?会儿,向他见礼:“谢过?先生?。”
沈度一惊,连忙还礼:“殿下不必多?礼,臣担不起。”
“一字师也?是师,何况先生?教我好几个字了?。”
嬷嬷催促了?几道,十三皇子这才?念叨着那几个字走?了?,宋宜看着,叹了?声:“倒是好学,可惜也?是个命苦的。”
沈度垂眼看她,将她每一根睫羽的长度都收入眼中,缓缓道:“县主心善。”
“是么?”宋宜将他神色看入眼里,讥诮道,“我可不是个什么善人,大人可别看走?眼了?。”
沈度似是在应和她的笑声,也?低笑了?声:“县主是不是善人,下官不敢妄言。不过?听闻县主是入宫同几位公主一并入过?学的,师从大儒,又怎会不认得这么几个字?”
宋宜往池边走?了?几步,冷冷道:“你管得着么?”
沈度被她这一噎,一时无话可说,欲行告退,宋宜却忽地往后一仰,整个人已落入了?池中。
猝不及防之下,沈度伸手去抓,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