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岳冷冷道,“这是张公馆,不是善堂,不是医院,更不是旅社。想来就想来,想走就走。”
郭昊天被哽住了,斥责道,“你,什么意思!你还不肯放他走了?!”
张崇岳对郭昊天的话视若无睹,“傅云琛出了事,受了伤。郭大帅非但没有站出来替他说话,也没有正儿八经地派人找过他。人是我救的,伤是在我这养的。如今倒好,那寇勋撤人了,郭大帅就要来要人了。”
“是云琛说不要告诉父亲的。”郭昊天振振有词,“若是父亲早知道云琛在这,他一定会要接云琛走!”
张崇岳回头,瞥了一眼郭昊天,“郭少爷穿的是军装啊。”
“怎么?”郭昊天瞪了回去。
“不是穿了军装就是将军,揣上枪就能杀人。”张崇岳一抬腿踢碎了摆好的瓦片堆。
“你!”郭昊天被他的气势压制,仍不甘示弱,“我要见云琛。你凭什么扣住他?”
张崇岳冷笑道,“凭什么?那你又凭什么扣住他?”张崇岳看到郭昊天脖子里的玉佛,嘲讽道,“因为这枚玉佛吗?”
郭昊天扯了扯领子,“父亲说你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果然如此!之前还在我面前装好人,今天倒是露出真面目了。”
张崇岳挥了挥手,“副官,送客。”
郭昊天一行无奈被请出了张公馆,连客厅门都没进去。郭昊天恨得咬牙切齿,张崇岳果然是个卑鄙小人,先前装得绅士大度,虚情假意至极!郭昊天在心中将张崇岳痛骂了一顿,又想冲进去要人。底下人见张崇岳露出本来面目,知道今日肯定要吃亏,便赶紧劝下郭昊天。
“咱们得回去问问大帅怎么办才好。”
郭昊天闻言也有理,遂调转车头,打道回府去了。
张崇岳回到屋中,上了楼,走到平台上,点了一支烟,慢悠悠的抽着。傅云琛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张崇岳吐出了烟雾道,“我骂了郭昊天两句,你心疼了?”
“……”傅云琛顿了一下,“将军何必这样说?”
“莫小凤天天给你唱两首曲子解闷,你就没听出什么道理来?”张崇岳仍没转身看他。
“将军都知道了?”
“这张公馆哪有我不知道的事啊。”张崇岳啧了一声,“你以为,没有我的允许,他敢上楼吗?我是怕你养伤太闷了,就让他给你解解闷。”
傅云琛欲言又止,想了一肚子的话,听到这里,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莫小凤这样的人,都知道良禽择木而栖,顺势而为。他始终没走漏你的消息给三青帮,若是他早一步说出去,你也不会这么清静。连他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
傅云琛狐疑道。“他的命在将军手里捏着,他也不敢。”
“你还真以为我会杀人如麻?”张崇岳终于转过身来,眼神晦暗不明,“我没那么残忍。就算他出卖了你,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是个可怜虫,身不由己罢了。”
傅云琛向前走了一步,试探道,“将军对昊天说的话,不是真心的,对吗?”
张崇岳拈下香烟,夹在手指间,“我说不许郭昊天接你走是真的。”
傅云琛愣了一下,“……我不懂。”
“傅云琛,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张崇岳认真道,“你是我看中的人,我救你不是为了求报答。但我为你不值。”
“将军不是我,又要为我不值什么。”傅云琛反问道,“将军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你救我,我感恩,但不代表,你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张崇岳无奈一笑,“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今天就是要气一气郭昊天。让他明白一些事,好歹别那么天真。”
傅云琛坦言道,“我始终是郭家的人。”
“我明白,十五年的感情不会这么容易就分崩离析,何况,还有个郭昊天。”张崇岳摁灭了烟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色的机械怀表递给傅云琛。
“你明天可以离开张公馆,但有一个条件。”张崇岳走到傅云琛身边,摁住他的肩膀,“你打开这枚怀表。”
傅云琛闻言低头去看怀表——是张崇岳的照片。
“这不是我的怀表。”
“这是我的。”张崇岳又掏出傅云琛的怀表,“你的玉佛既然送给了郭昊天,那总得留点别的给我。这枚怀表也跟我很多年了,你留下。不许丢。”
傅云琛倒不是稀罕一枚怀表,只不过张崇岳的用意让他看不懂。
“二楼只有自己人能上来,能出入自由。”张崇岳在傅云琛耳边轻声说,“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然后,又听见莫小凤在前院里悠悠地唱道,“与你一见钟情甚,一点根芽种得深。富贵穷通何足论,山盟海誓也是虚文……”(钗头凤唱词)
傅云琛莫名耳根子一热,退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