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非常平静的问了一句:“你说你是我哥哥,那我当时是被?抛弃的吗?”
时至今日?,她唯一想知道的,就只有这一点了,算是她的一个心结吧。
她的冷淡反应完全出乎了宋方平的意料,‘抛弃’二字更是让他神色大变。
“怎么可能!”他快走了几步,冲到?初念面前,很激动的解释:“阿妹,爹和娘从没想抛弃你,从来没有过!”
钟明川一个转身,把初念护在了自己身后,皱着眉头,对宋方平道:“宋同志,你先不要这么激动,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我想,咱们还是坐下说吧。”
又回头用目光询问初念的意思。
初念垂下眼,没有反对。
许是每个人对自己的身世都有一种执念,她也想听一听这个所谓的自己的故事。
厨房里?,水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烧开了,钟明川走过去把煤气关掉,从橱柜里?取出一包茶叶,冲了两杯,端了出去,放了一杯在藤几上。
“这边天气热,没法喝热茶,杯子?里?加了点凉白开,温的,可以直接喝。”
另一杯在他手里?,递到?初念嘴边,轻声说:“嘴上都起干皮了,下乡的时候又忘记带水壶了吧,喏,快把这杯水喝了。”
初念的确渴坏了,伸手要接杯子?,钟明川没给,搪瓷杯导热效果好?,杯子?底部还有点烫手,“就这么着喝吧。”
初念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半杯茶的时间,刚好?能让宋方平调整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顺便?理了理混乱的思路。
“阿妹,你从来没被?抛弃过。”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但很坚定?。
“父亲的老家在商县,在大别山里?,在沪市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母亲,由于共同的理想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并?且在毕业之?后,一起回到?了老家山区做革|命工作?,我和你都是在大别山里?的小山村里?出生的……”
初念眨了眨眼,大别山……那边距离东岭镇并?不近,甚至不在同一个地?区,那时她才?两三岁,是如何从大山里?面出来,跑到?东岭镇去的呢?
“三四年?年?底,革|命形势发生了变化,组织上命令大部队迅速向西转移,那时候,我八岁,你才?两岁多一点,母亲肚子?里?还有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孩子?,这种情况下拖家带口?跟着走只会拖累部队,父亲和母亲商量了一夜,做出了个决定?——父亲带着我跟着大部队离开,母亲则带着你留在那里?,掩护大部队撤离……”
宋方平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哑着声音:“之?后的事情,是我找人打听的。当年?大部队离开后不久,敌人就派人去搜山围剿,母亲和剩下的战士们不得不转入大别山腹地?。或许是觉得当时的情形不太乐观,她把你托付给了一位在老乡家里?养伤的战友于有力,请他悄悄带你走,想办法送到?山区外?的人家寄养。她自己、她自己……”
无论何时,回想起这一段经历,对他来说,都跟被?人剜了心一样疼。
初念眼里?禁不住泛起了泪花,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钟明川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宋方平哽咽着继续说:“听当地?的老乡说,敌人围剿的那一天,山里?下起了大雪,母亲在冰冷的山洞里?生下了一个孩子?,由于当时敌人把山下全给封了,没办法下山筹粮,留守部队很快就缺粮断炊了,那个孩子?,我们的小弟……只活了半天就饿死?了,母亲刚生产完,身体很差,没办法继续往里?转移,很快就被?敌人逮捕,牺|牲了。”
开膛破肚,尸骨无存……
他抬头望了望初念,母亲甚至还没有她高,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该有多疼啊!
七尺高的大男人,低着头,肩膀耸动的像抽搐了一样,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砸在红色的地?砖上,洇湿了碗大的一片。
初念哭倒在钟明川怀里?,泪水流了一脸,却咬着帕子?不愿出声。
钟明川就问:“那个于有力去哪儿知道吗?”
过了很久很久,宋方平才?抬起头,抹了把脸,“直到?三年?后,到?达陕北,我和父亲才?辗转知道了母亲牺|牲的消息,但是却一直不知道方宁在哪里?,于有力伪装逃出山区之?后,就彻底跟组织失去了联系。”
他盯着初念,眼睛里?红成一片:“那个时候,革|命还没有成功,我们不敢大张旗鼓的打听你的消息,就这么的,一直等到?解放。解放后,还是没等到?于有力跟组织取得联系,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也牺|牲了。”
“没人知道你的消息,我只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人,前几年?跑遍了大别山边上的所有村子?,都没找到?你,于有力的于县老家我也去过很多次……”
于县离平阳就要近多了,两地?之?间甚至还通了铁路,曾经初念去中医的那个Y县就是其中的一个经停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