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待要把玉佩挂在腰间,似乎又想起什么,半途缩回手,把玉佩还给了谢晅,塞回他手里。谢晅隐隐皱了眉,看向季语的目光裹挟了几分不解,看起来委屈得很。季语却娇媚一笑,指了指腰间,一双妩媚的眼睛略带风情地看着谢晅:“你帮我戴上。”
谢晅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俯下身子小心帮她戴好。
季语抚平衣角的褶皱,纤细的脖颈微微仰起来,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带刺的惊艳:“和我这身衣裳相配吗?”
谢晅痴痴看她:“很美。”
季语娇嗔他一眼,斜斜的睨视自然而然的带了些媚态:“我有问你美不美吗?”
谢晅这才缓过神来,手脚羞赧得无处安放。季语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模样,一时有些怔忡。
谢晅一路从战争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浑身的杀意与戾气沦肌浃髓,自然不是整日待在锦绣堆里的京.官比得上的。底下的人不是没想过讨好谢晅,可远远的就被这人天然的冷漠逼退了,稍微靠近一步,就被冰渣子扎破了手。随着时日的长久,季语却越来越多的发掘出他与往日不同的一面。比如此时此刻,他眉目羞赧的模样,像暖日融化的寒冰化为了一池春.水,前者凛冽刺骨,后者和煦温润。
“你这几天递个抱恙的折子,先不要去上早朝了。”
“为何?”
瞥一眼自己意乱情迷之际在他脸上留下的抓痕,季语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谢晅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右半张脸,霎时知晓了她的用意,也忍不住笑了笑,眉目温柔。
季语朝他摆摆手,柔声细语道:“那我走啦。”
这样的温柔,谢晅生怕只是季语一时的心血来潮,他出声叫住她,低低问道:“当初姬无夜把重伤昏迷的我送到季府,你只要稍微动一下手脚,我便可以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你没动手,反倒是想尽了法子救我。你难道就不怕,我将来走投无路之时,告发你女儿身的秘密么?”
季语的唇色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浓艳,殷红似血,仿佛一咬就能破。她半晌没说话,良久,朱唇微启,轻声告诉他:“怕。”
谢晅逼近一步,随之而来的是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你说,等季棠长大成人,能一个人撑得起整个季家,你便舍弃这御史大人的身份。可如果季棠是个不成器的,根本撑不起整个季家,你又该如何?”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季语低着头一言不发,手握在木柜方方正正的棱角上,松一下,紧一下。
原来她也在逃避啊,谢晅想。
季语没能接得上话,谢晅替她回答了这个假设:“如果季棠没能撑得起季家,御史大人这个位置,你还是不会舍弃。只要你在一天,季家就不会散了。”
季语妥协一般泄气,无奈地低低咳嗽了一声,像是认了命:“你真的很不会看眼色,有些事知道了也不必说出来。”
谢晅闷闷道:“无论我说不说出来,无论我挑不挑明,你决定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动摇。”
季语没答话,算是默认。
四周太过安静,谢晅几乎以为方才的狂狼放纵只是一场大梦,梦醒了,梦中的耳鬓厮.磨与抵死缠.绵,全部回归于残酷的现实,不再属于他们。她还是要回她的季府,他还是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变。
谢晅开口,打破了这压迫得人喘不上气的静默:“你不觉得,季家对你来说,是一个囚笼么?”
季语抬眼看他,语气是近乎冷漠的执拗:“季家对我来说是囚笼,但是我爱它。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这个笼子里。”
谢晅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那我们呢?”
季语又低下头,莫名底气不足:“就这样呗。”
谢晅没话反驳,干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压得季语一个趔趄。刚梳好的头发被男人揉成了一团,季语正准备出声控诉,却听到了谢晅含笑的温柔声音:
“没关系,我们这样就很好了。现如今好歹有个念想,无论季棠以后成不成器,我都会等你。”
语气颇有些坦然,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卑微到尘埃里。如果季语能看到他的眼神,就会发现,谢晅的眼睛里,全然不存在任何其他的东西。
他永远只看得到一个她。
季语娇声问他:“待季棠长大成人之后,倘若他当真是个不成器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那我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