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打不过是酷刑之前的预热罢了。谢晅胸腹被烧红的烙铁烫得面目全非,随着一声声皮肉被炙烤的刺啦声,一股微弱的焦糊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谢晅全部一声不吭忍下来了,牙齿几乎咬碎了。手臂粗的锁链,锁得住人,锁不住谢晅眼中灼灼燃烧的燎原之火。他好像不是被束缚起来的囚徒,而是手持白剑的圣人。姬无夜不太理解,都已经到了这般绝境,他为什么还能这样从容?
姬无夜随手拿起一把小巧的匕首,漫不经心插透谢晅的手掌心,动作优雅至极:“疼吗?疼就喊出来,我喜欢听猎物临死前的挣扎。”
谢晅抬起自己毫无血色的脸,朝姬无夜露出一个惨白的笑,笑里蛰伏了几分明晃晃的挑衅。
姬无夜越发恼火,眉宇间的怒意衬得他愈发眉目妖艳:“我喜欢死到临头还能笑的人。”
因着长时间不曾沾水的缘故,谢晅的嗓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像一面破了洞漏风的锣:“不得不说,宰相大人这一番屈打成招的审讯手段,果真是炉火纯青。”
“你话太多,先帮你拔掉那根多余的舌头,如何?”
姬无夜说罢桀桀一笑,一双通红的眼睛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直让人不寒而栗。他上前一步捏住谢晅的两边脸颊,迫使他张大嘴巴,另一只手握着尚在滴血的匕首。
恰有一小厮快步跑进来,恭恭敬敬立于姬无夜身后,微微躬着腰,低声下气道:“马车已备好,大人,该上早朝了。”
姬无夜被扫了兴,只得把匕首置于一旁。
“我手里沾了这么多人的血,你不是这些人中最惨的,却是唯一一个没有求饶的,甚至连一声疼都没有喊。”他拿起一方干净手帕,细细擦拭不小心沾染到手上的血,“确实有骨气。”
姬无夜说罢径直走出去,由下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却听耳边有娇软声音喊他:
“小姬!小姬!”
姬无夜皱了皱眉,出声喊道:“停车!”
马夫急急勒马,回头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姬无夜没回他,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回看了看。却原来是穿着靛蓝色官服的御史大人,手里捏着官帽一路小跑过来。
“小姬,我今日累的很,实在走不动了,可否一同乘马车上朝?”
她气喘吁吁小跑过来,脸颊因追赶马车而涨的通红,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眼可怜巴巴望着他,软糯糯如同一只幼兽。
姬无夜愣了一瞬,才朝她伸出手:“荣幸之极。”
毕竟是有求于人,季语也不好拂了姬无夜的意,遂握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既定轨迹往皇宫的方向驶去,季语端端正正戴好官帽,暗暗平复因一路小跑而略微急促的气息。
“小语追了一路,怕是口渴了。”姬无夜说着给季语倒了杯茶,端到她唇边,“你最喜欢的碧螺春。”
季语接过茶盏,微微抿了几口。
姬无夜似乎才想起什么,十分懊恼的样子:“马车上没有备用的茶盏,小语手里的这杯,是我平日常用的。”
季语喝茶的动作顿住,嘴里的茶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姬无夜摆摆手,一副道貌岸然模样:“没关系,我不介意。”
“……”
你不介意,我介意好不好?
季语讪讪放下手中茶盏,左手食指极有规律的在膝上敲击了半晌,没再言语。
姬无夜也不甚在意,自顾自闭目小憩。
“小姬,”季语突然出声喊他,打破了这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刑部的人早已被你收入麾下,他们扣押谢晅不放恐怕也有你的授意。看在你我二人往日交情的份上,给我个面子,把谢晅放了吧。”
姬无夜猛然睁开眼睛,略带惊诧地看着季语,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良久,他才嗤笑一声:“怪不得小语今日如此反常,与我一同乘马车上朝。原来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我。我原以为……”
姬无夜说着忽然顿住。
季语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只得再次试探道:“圣上对羁押谢晅一事已松了口,你总不能现在就和圣上翻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