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衍终于软化了姿态,季语拔下束发的玉簪,一头乌发柔顺披散在肩上。她用力一折,玉簪应声而断。
“本官言尽于此,如有逾盟者,有如此钗。”
话音刚落,便听得平地一声惊雷。季语不再理会众人,打开士兵递来的油纸伞,径直走进外面湍急的大雨里。
谢晅和往常一样在营帐外守卫季语,骤雨忽至。他一动不动在雨中执剑而立,脊背挺得笔直,任由大雨滂沱。
雨突然停住了。谢晅将伞推过去,季语又将伞推过来。水珠一滴一滴从伞骨上滑下来。谢晅只得默认了她的举动,二人便站在伞的两边,中间空落落的一块。
季语不满道:“离本官这么远作甚?本官又不会吃了你。再不过来些,你肩膀就要湿透了。”
谢晅向她靠近了一些,同时更近的是如影随形的压迫感。
季语打趣他:“你怎么和别人家的亲卫不一样?别人巴结主子都来不及,你倒好,一点儿也不和主子亲近。”
谢晅看她一眼,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们处处奉承主子,除了会揣摩主子心思外,一无是处。大人一番鸿鹄之志,自然瞧不上这样庸俗不堪的无能之人。大人要的是战士,不是奴才。”
季语脚步一顿。
“是我看走了眼。你倒是比那比干还会揣摩人心。”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吹得细雨斜斜落下。玉簪被她折成了两段,此时季语便披散着头发,一头失去束缚的乌发随着风往脸上乱扑。
谢晅忍不住笑了笑,清冷的眼眸难得多了几分情不可却的烟火气。
季语也笑了笑,撩一下发,露出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来,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黑亮的瞳孔里映着他身着戎装的小影子:“有雨水流进你眼睛里了。”
纤细柔软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季语的眼神平静无波,动作却有几分温柔。皮肤被触碰的瞬间,似有一只幼猫踩在身上,爪子直挠在心底。
风吹起她的长发,谢晅隐隐闻到一阵浅淡而诱人的香味。他轻轻闭上眼睛,狠狠压下心底蔓延的柔软情绪,再睁开来,又是那个冷漠疏离的谢晅。
一道闪电猝然划过天际,骤然的光闪映亮了季语发白的侧脸。她看着谢晅稍微软化的神色,眼神晦暗难辨。
“好了。走吧。”
脚下一滩积水反着光,谢晅茫茫然低下头去,却看见了自己的脸。一双深色瞳仁隐在蒙蒙水汽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
谢晅向前踏出了一步,那张脸猝然间被踩碎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