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珈面容平静,只有在看到祁婠伊出现在自己房间中的时候,才露出了一点不满的表情。
没错,祁婠伊看得清楚,他眼中那是对于她出现在这里的不满。
梵珈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他带着被子想要坐起来,却不想正好拉扯到了伤口,不过这人醒来之后可比高烧后睡着了安静得多,分明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却硬是一声都不吭,在发觉自己无法凭自己之力坐起来的时候,梵珈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原本是想要坐起来和祁婠伊说话的,现在看来是不行。
梵珈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毛,低声问道:“静语呢?”
他脑中对于今天回来时候发生的事情最后的记忆便是静语徒手拦住了那手握大刀的土匪,还一面朝他们这边喊着:“快点上山!”
之后他便没有了意识。
祁婠伊默了一默,连生他气的脾气也没有了,垂了垂眼眸,不大愿意看到梵珈那一双眼瞳中的黯淡色彩。
没有得到祁婠伊的回答,梵珈便明白了,他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祁婠伊知道他可能会愧疚,可能会担心,却没有想到梵珈会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就要往下走,她忙上前拉住他:“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还是重伤在身!”
梵珈嘴唇抿着,绷成了一条线,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想要下床。
“你要去找他吗?你也看看现在几点了?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山下一片漆黑,你下去什么都找不到。”祁婠伊说着冷笑一声,“不过就你这个身子,一千层的佛梯,下不下得去还是个问题,要是中途掉了下去,丢了性命,那静语当真是白死了。”
祁婠伊这话说得难听,也因为梵珈的力气实在是大,分明已经生病了,背上还有那么严重的伤,她却几乎拦不住他,说话的同时还喘着粗气,要拦下一个梵珈实在是累得不轻。
梵珈听了话后动作停了下来,眼眸低垂,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
祁婠伊见他这般反应,也不好说什么,就静静地立在一旁劝道:“方丈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了父皇,父皇会很快派人过来彻查此事的,明日一早方丈就会派人下山去寻,你莫要着急。”
“贫僧明日也要下山去。”梵珈面色沉着,语气低沉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祁婠伊险些没有气得直接在梵珈房间中摔东西:“不是,我方才说的高僧你听进去了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能下山去,别说是去找人,就是出这个房间门我都不会让你出去的。今天白天禅医才说了要让你好好在床上养着身子的……”
“他是因为贫僧死的。”梵珈闭了闭眼睛,他那双一向平淡冰冷的眼瞳里头,现在存着一丝丝悲痛,虽然很少,若是放在旁人眼中几乎看不见。
可这是梵珈,是那个目中无尘、清冷绝世的梵珈,这一点情绪在他眼中出现就极为罕见。
祁婠伊原本还想要说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只觉得这个人实在固执,果然是将这件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才会如此。
虽然他们一同下山,可路遇土匪与梵珈无关,静语也并不是为保护与梵珈而死的,梵珈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险些丧命,这件事情只是那些土匪的错。
祁婠伊自己都能够想通的事情,她不觉得梵珈这个从来聪慧通透的佛子会连这么一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只觉得他大抵是当局者迷,接受不了静语离开的噩耗,才会这般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这与你无关,你也是……”
“那些土匪是冲着贫僧来的。”梵珈打断祁婠伊的话,有些沉重道。
他声音微微颤抖,虽然闭了眼,可祁婠伊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愧疚与悲伤。
“怎么会?”祁婠伊下意识疑问道。
其实梵珈的话她早已经有了猜测,就在禅医和十一都提到梵珈身上的伤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听到梵珈自己开口说了,其实她心中是更加确定了,可注意到梵珈此时的心情,祁婠伊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们虽然装作土匪的样子,却与寻常土匪不同,寻常的土匪皆是为财,少见些的是为寻仇,可他们都不是。”梵珈面容冷静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他们并非是一般的土匪,他们眼中没有贪婪也没有仇恨,他们只是想要贫僧的命。”
祁婠伊手指骤然一紧,显然,梵珈的说法已经说服了她。
“那你今日先好好歇息,明日与方丈商议过再说。”祁婠伊松了口。
梵珈也因为她方才的话没有固执地非得现在就出去。
祁婠伊正打算坐回梵珈的床边,便见他看着自己,眼中还带着一些同他方才刚醒来时相像的不满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