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草低头:“爷给我唤了一个名字,叫,惜日。”
林乐曦一愣,随即笑了:“有了新名字,便算是一个新开始,如此甚好。我如今在京都,有些事情我也还是知道的。能过的好,我替你高兴。”
“这是您给的,丹草不敢忘。”丹草还是忘不了从前,“之前若非有您,丹草也不会有今天。我知道您今日前来是为了给夫人还有老夫人做法事的,不知能不能去看看?”
林乐曦微微一笑:“法事就在后殿的后头,若是有心的都能去看。只是,我希望你自己去不要带别人。我两位妹妹在那里,毕竟女儿家清誉还是重要的。我希望你明白。”
丹草点头:“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林乐曦转身往另外一边走:“他来了?”
薄荷颔首:“都按着您的吩咐,殿下已然在等着了。姑娘,咱们赶紧过去罢,丹草出现在这里那说明甄家二爷也在,大爷拦不住的。”
闻言,林乐曦笑道:“之前你不是一直都避讳的紧么,怎么今日倒是不见你紧张。”
薄荷嘟囔道:“可如今这不是特殊么。与殿下待在一处,总好过遇见甄家二爷。那可是个麻烦包袱,惹上了如何简单放开。奴之前也只是担忧,如今簿姑姑在呢,如何也不会让姑娘吃了亏。”
林乐曦听见,微微笑:“你们心里都在乱想些什么,以你们姑娘的本事,不让他吃亏便是好的。”
这话一说,这边的几个女孩子都笑了。
慈安寺的后山有一处风景极好的亭子,看出去满目的红叶,算是京都一大胜景。第一次看满山的红叶,站在上面的玉芴亭,从亭里极目远眺,远山近坡,鲜红、粉红、猩红、桃红,层次分明,瑟瑟秋风中似红霞排山倒海而来,整座山似乎都摇晃起来,又有松柏点缀其间,红绿相同,瑰丽绚丽,秋香色桃夭信漏,弄粉飘香,枫叶飞丹后酒入冰肌欲透,无言不许方斗。
“果然,这秋日红叶乃是京都一大胜景。”温水一般流淌的温暖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人听了心里忍不住发暖。
寻声望去,来者衣訣飘飘,纤腰楚楚,云髻堆翠,靥笑春桃,蛾眉欲颦,唇绽樱颗,榴齿含香,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可见其不凡。人影慢慢走进了,才渐渐发现那不凡之处来。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有倾城之貌,可爱动人,喜热闹,显得清雅绝色,姿容秀丽无比。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禯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了几片祥云,下摆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扶杨柳婀娜多姿。
三年不见,她变的愈发成熟稳重,愈发品貌倾国了。这般由远及近的看过来,她还真的不让人失望。
“乐曦,你可曾听过一句话?”闻立哲看着过来的林乐曦,微微笑道。
林乐曦歪头,笑言:“殿下想告诉我什么,不妨直言。拐弯抹角,从来不是你的作风。”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闻立哲看着笑容满面的林乐曦,心里也逐渐开明了起来,“遇见你真的很好。”
林乐曦一愣,笑道:“殿下啊,你这是中了什么邪。从来不见得殿下这般说话。”
“我认识你多久了,八年了罢。”闻立哲忽然有些感慨。
“你出来林府那年,我七岁。确实有八年了。”林乐曦上前几步,薄荷和簿颖识趣的往后退了退,以防有人在周围看着。
在闻立哲眼里,三年不见便如破茧而出的新生,变的这般耀眼、这般风华绝代。无需旁的修饰,只是这样简单的站在这里,就能让人忘却周遭的一切,脑海里、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在林乐曦的脑海里,这几年来闻立哲却好似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儒生长衫,白玉带,端的是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声音像是九月的天气,低沉,带着秋的萧瑟与沉寂。可与他待在一处,却感觉不到秋天的萧瑟与凄凉,反而有一种秋日暖阳的爽朗与舒心。
“我记得那年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时,态度格外冷淡。后来固也那边,有好些时候还是你帮的忙。我还不曾好生谢过殿下这几年来的关照,往后会找机会答谢殿下的。”
闻立哲往对面看去,笑道:“会有机会的。罢了,你还小,有些事情尚且不懂得,也不必多说。时日久了,总能发现的。咱们今日见面可是有正经事要说的,闲话家常,也得等等。”
林乐曦嘴角微扬,你说我不懂那我便不懂罢。“闲话家常也是能的,为何不能?咱们要说的事,也能在家常里知道。”林乐曦本来心神有些不好,可是一路走到玉芴亭的时候,忽然间便转晴了。她不想整日里都像背着枷锁一样生活,偶尔改一改,也很好。
“荣国府那边我确实很讨厌,不过你放心,我有法子应对,无需你出手。你这边日理万机的,若是因为我这些小事给耽误了,可不是罪过了。”林乐曦踱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从这里往外面看,这满山的秋日红叶,真的是好看。如何,江北那边可还头疼?”
闻立哲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林乐曦,眼底的笑意四散漾开:“你知道父皇将江北之事交给了我。”
“我看过邸报,为着西北边贸一事,四殿下与九殿下两边之间派系斗争逐渐浮上水面,天家怕是正在头疼呢。江北那边与江南距离甚近,你在扬州待过许久,江北那边还没有别的殿下比你更了解了。殿下接好就是了说不得能让殿下收获颇丰。”林乐曦心底明白,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不久之后便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殿下,你能给我答案吗?”
这看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段话,可闻立哲却听明白了:“放心,等江北与西北那边事一了,好些事情也不会再沉在水底了。北境那边,我想法子帮你再查查。既然蛮夷有使者来和谈,或许我们能从使者那边试着打探风声。都七年了,别的事情都很是顺利,唯独北境那边一点破绽也没有。”
“是啊,别的地方都能找出问题来,唯独北境没有。”林乐曦叹气,“不过我不在乎,我都找了七年了,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我大表哥会护送着蛮夷使者来京,天家想来也知道,会盯的紧些。到时我若是出不去,见不了他,还得让殿下替我跑一趟。固也那边,就等着三年后的春闱了。若是能顺利入翰林,也许将来能帮得上你。”林乐曦决定了,那就要尽一切法子,助闻立哲往前走。
闻立哲听见了这话,惊诧转身看她:“乐曦,固也将来是为林家家主的。让他助我,万一我若是不成,那林家该当如何?”
“我做的决定,从来不会有错。你可信我?”林乐曦看着他,认真且坚定。
闻立哲转身,正对着林乐曦。四目相对,仿佛hi命中的注定,宿缘就在那彼岸的另一端浮光掠影里走来。
林乐曦轻轻一笑,带着几分轻柔的美感,更多的是缥缈的气息,仿佛是氤氲的雾,干净透彻又晦暗不明。
外面的枫叶随风慢慢飘落,似是一场雨一般,温润的就像浇灌在心上。那双透彻神秘的眸子,就像撞进了犹如烟波三月璀璨里,阳光之柔,微风之清,久久不能离开。
半晌之后,闻立哲微笑着给出了答案:“我信。”
林乐曦也跟着笑了,相视一笑的默契就像是从骨子里生长出来一般,蔓延全身。心门一旦开了,便很难再关上了。我信我的眼睛和心,他们不会让我失望,也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所有的一切,就在这四目相对的相视一笑里,有了开始,为下一段航程开启了大门。
看着自己身边一直在笑的阿姐,黛玉禁不住也绽开了微笑:“阿姐来时与回时,判若两人。”
“阿姐今日心里的困惑得到了解答,豁然开朗了,自然便好了。”林乐曦按了按太阳穴,道,“今日可还顺利?”
黛玉摇头:“阿姐说的再不错,确实有些脏东西。我按着阿姐说的,只是出声让他们离开,也没有让暖暖惊动他们。虽不知他们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不过听他们的话,好似盯着咱家许久了。阿姐,咱们还是按兵不动吗?”
“现而今还甚也瞧不出来,便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线索却断了,后面如何呢?我知道他们在找甚,东西还不在我手里,那我便不会担心他们会找到。不过今日倒是提醒了我,不能干等着,得往前走走才是。”林乐曦眼里的笑意尽收,换了一副神情的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黛玉看着她,点头道:“阿姐你放心,荣国府那边我会帮着阿姐盯着的。虽然我帮不上阿姐太多,但是能做的绝对不会有一点含糊。”
“阿晴,有些时候不必这般果断。我想你应当清楚荣国府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咱们去的那一日发现的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不必为了这所谓的帮我将自己陷进去,没有那个必要。”林乐曦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你还记得咱们去时走过的主街么?街上面有一家醉白酒楼。大家都不知道这酒楼背后的东家是谁,也不知道她背后的靠山是谁,可就算是这样,这家酒楼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红火。达官贵人还是最爱这醉白的酒,最爱看这醉白雅间望出去的风景。
谁也不知道醉白以后会如何,他们享受的只是当下醉白带给他们的感受。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当时最清楚最直接的想法。你想帮我,我明白。可是有好些时候你也得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是。不能茫然的因为想帮我就把自己丢了。”
黛玉听见这话,好似想起了什么,无奈一笑,道:“阿姐你之前说过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是我记得,记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