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萧蓠与齐洛霖约定了翌日一早同往天福宫去,天福宫虽在邺城郊外,但着实不算太近,晨时出发,一路颠簸,到达时已是晌午。
天福宫坐落于巍峨山中,昂首望去,烟淡水清,空山凝翠,山顶云层环绕处只见林木耸翠,屋舍殿宇重重叠叠,远望宛如那盘桓的飞天巨龙一字排开。
上山的路峰回路转,萧蓠却无一丝倦意,只因这山中一派清凉世界,钟灵锦绣中孕育了充沛灵气,呼吸之间,神清气爽。
她一路行走,内心感叹怪不得天家将道观选址在此地,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二人上到山门前,跨过一道高大的青石牌坊,正式踏入了天福宫的地界。
与想象中不同,萧蓠去过庙宇的道观,门前皆是热热闹闹,多的是络绎不绝的香客,天福宫外围却着实幽静。
萧蓠看了一眼高耸紧闭的朱漆正门,路上听齐洛霖说,这正门除非大燕国天子亲临,否则谁来也不得开启。
他们也只能绕道侧门,侧门亦有人看守,亏得洛霖与这儿的监院沾亲带故,不然还真进不去。
看守的人进去通报,半晌,一身青衣的道姑远远地走来,这姑子凤眼修眉,生的着实不错,虽瞅着年过三十,褪去了一身青涩,仍成熟而富有韵致,可以想象年轻时是何等的窈窕俏丽。
不消说,这位自然是洛霖的小姨凌云道姑。
来之前据他说起,他这位小姨年轻之时,模样甚是惹人喜爱,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但都被她拒之门外,她不知怎的生了出世的心,一心一意要入道。家人自是不许,便替她做主定了一门亲事,谁知这小姨颇有主见,竟自己跑去出家为道,之后又凭着自身能耐入了天福宫,做了个监院。
谈起这段,洛霖不免扼腕,萧蓠反倒钦佩凌云师姑这样不拘世俗,敢于追求心之所向的勇气。
这世上太多的人云亦云,跟风逐流,什么女大当嫁之类,年愈双十还不出阁,少不得被人说三道四。
闲言碎语,她不屑,亦从不放在眼里,她萧蓠是为自己而活,不为别人,莫说是不相干的人,即是双亲,她也不会只为他们全然放弃自身,故而萧蓠对那些追求真我的人更有种心心相惜之感。
凌云道姑许久不见自家亲眷,倍感亲切,与洛霖寒暄几句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萧蓠,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今个出门,萧蓠未做任何修饰,着了烟青色罗裙,绾了简单的百花分绡髻,别了根玉兰花簪,蛾眉曼睩,秀发如云,越显得清雅绝俗,宛如那空谷幽兰一般。
许是爱美之心作祟,凌云道姑瞅着她,刚还一派肃穆眼里逐渐露出会心的笑意,冲齐洛霖问道:“阿霖,这位姑娘是?”
“姨,这位可是你未来的外甥媳妇,她因听闻这儿山水如画,便想游历一番,我这不是带她来小住几日嘛。”齐洛霖露出难得的腼腆状。
他勾起细长狐眼,向萧蓠使了个眼色。
萧蓠错愕中配合地点点头,又轻轻一笑,低头佯作害羞状。
他们此次的真实来意不足为人道,两人忽上天福宫里小住必须得寻个由头,而且这由头必得要能蒙得过人,特别凌云道姑一关先得过了,齐洛霖那套说辞虽是胡诌的,听到长辈耳中却是入情入理,也不至惹人疑窦。
凌云道姑眼见二人情状,又将萧蓠仔仔细细过目一遍,转眼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满意的笑。
她亲切地挽了萧蓠的手在天福宫前院兜了一圈,等大抵熟悉了,午后,又去膳堂用过午膳,便领他们去客舍安顿下。
萧蓠立在门外往里头扫了几眼,两间客舍布置严谨,干净亮堂,摆设古朴庄重,不亏为天家第一道观。
看二人安顿好后,凌云道姑温和地微笑道:“你们在这暂居几日,我还做得这个主,只一样得记住了。”
她顿了顿,环视周遭,特特压低声音道:“入夜以后,不可随意走动,免遭不测。”
齐洛霖歪着头,若无其事道:“姨,瞧你说的,咱两都是大人,难不成还能走迷了路?”
他忽而眼珠子转溜了下,似心生疑惑,把凌云道姑拉近问:“莫非你这后山有猛虎恶兽?”
凌云师姑支支吾吾道:“这,这倒是从没听说。”
萧蓠观了观她的神色,寻思着洛霖这位小姨怕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她眼风一飘,冲齐洛霖使了个眼色,他马上会意,十分配合地撇撇嘴,“姨,你不是有事瞒着咱们吧?”
凌云道姑眸光闪烁,干笑道:“阿霖,你这孩子就爱刨根问底,怎么?姨还能害了你,我都是为着你们着想。”
齐洛霖好奇心大胜,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姨,你也晓得我的性子,不说清楚,我定不能罢休的,你若是不说,我自个去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你千万不能泄露给外人知道。”敛眉思忖了片刻,凌云道姑终于松了口。
齐洛霖举起手掌,诚恳地指天为誓:“我保证守口如瓶,若是泄露出去,保准我五年内娶不上媳妇。”
“你呀。”凌云道姑摇头,似对他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