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澈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眸中温润的黑色下是化不开的浓浓的情意,似一汪春水,滟出最美的波光。
“霺儿,别怕。”他拼力绽出一片笑意,声音暗哑低沉。
白凝霺反应过来,朝他走过去,黑红的液体从他的唇角滑落,一滴,又一滴,宛如她的心在滴血。
“楚澈……你,你把酒呕出来,我去找哥哥。哥哥他医术高超,定能救你。”白凝霺慌乱地擦拭着他嘴角的血液,带着哭腔。
楚澈黑色的双眸似被薄薄的雾意覆盖,抬手拉住她的手臂,略一用力,纳入怀里。
白凝霺身体一僵,楚澈的气息混杂着他衣服上的梅香混入鼻息间。
“霺儿,你抱抱我好吗?”浓浓的恳求中带着一丝痛苦。
白凝霺在他的怀里僵住,听见他缓慢的心跳,“扑通、扑通…”,一次次敲打在她的心上。
他的声音苦涩,气息有些仓促:“我求你……”
白凝霺缓缓伸长手臂,环住他,让他靠在她的怀中。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庞滑下、落在他月白色的长袍上。
楚澈颤抖着抚摸着她的面颊、为她揩去泪水,冰冷的指尖,全然不似往日温和的笑容。
“霺儿,若得来生,我定不会再等待。”
白凝霺拼命摇头,以袖擦拭着他唇角、眼角…的血迹,可怎么也擦不尽。
“霺儿,若得来生,我定会八抬大轿、娶你为妻。”
语落,他的手,轻轻地从白凝霺的面颊滑落,再无一缕气息。
如同不久前苏昭仪去世的那天一般,冰冰冷冷,毫无生机。
无尽的痛楚密密匝匝刺入心扉,白凝霺失声恸哭。
是她识人不清,受人蒙蔽做下错事。但将军楚澈、宫妃姨母、义兄二皇子和四皇子、哥哥姐姐……何错之有?可到头来,他们却被如今稳稳站在权势顶端的两人算计、狠狠地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活得好好的。
怜香带着宫中传旨的侍卫推门而入时,入目的便是白凝霺抱着楚澈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素锦白衣上沾染着斑斑血迹。
怜香慌忙上前扶起白凝霺:“郡主,李大人带着圣旨来了。”
李威几步上前,伸手探了探楚澈的鼻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身,向白凝霺行礼道:“郡主大喜。”
白凝霺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本郡主何喜之有?”
李威取出早已备好的圣旨:“淑慧郡主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白氏之女凝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即册封为昭仪,钦此!”
怜香扶起白凝霺,勉励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呀…呀…”昏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沉寂的天空。
白凝霺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如鬼魅一般凄微。
陆温舒和那位霍太后当真是好算计。先借她之手处死威胁他们的楚澈,再把她接入深宫,牵制住白家、苏家,顺便博得美名。
妙哉,真真是妙哉!
白凝霺拭去眼角的泪水,在李威讥诮的目光中平静地接过圣旨:“谢陛下。”
“娘娘,请吧。”李威眼神轻蔑,示意怜香上前扶她。
白凝霺乘李威转身之际,在怜香手心里写下“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杏目中水光盈盈、含着一丝恳求。
怜香目光轻颤,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定不会负郡主所托,让白大人亲自料理楚将军的后事。
走出楚府,李威命侍卫挥开围堵在楚府门口的百姓。
他突然听见怜香的惊呼,他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白凝霺的胸口插着一根银簪。
白凝霺强撑着、冷冷地看向李威,嘶声力竭:“他陆温舒与霍家图谋篡位、虐待手足、残害良臣,乃乱臣贼子。我白凝霺便是死,也不会入宫为妃。”
一番言语引得周围百姓议论纷纷,李威面色铁青。
白凝霺缓缓倒地,衣裙翻飞,四散的乌发在空中翩翩起舞。
这一生,为了那虚无的亲情,她自以为是地将假意当真情,连累了自己的亲情、朋友,更是误了一颗真心。
白凝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待真相大白,悔之晚矣,惟愿她这条命可以帮哥哥、帮义兄他们杀出一条路、揭开那两位虚伪的面孔。
胸口的鲜血蔓延开来,她的、楚澈的,染红了白衣。血落成梅,染红了她身下的积雪。
若得来生,她定会亲自撕开陆温舒和她生母的虚伪面孔。
若得来生,她会护住姨母、护住白家、护住……楚澈。
若得来生……
*
楚府里,被人遗忘在桌上的走马灯突然光芒大射,转动了起来,车驰马骤,团团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