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除夕夜,崇德帝宴请朝野五品以上官员,除却塞外未归的太子及仍面壁于府的六王没赴宴,其余人皆是到场。
甚至太后华服丽妆出席除夕宴,自入大殿起就由慧掌事搀扶着,身后数余奴婢跟随其后,垂首躬身。
而宽阔敞亮的大殿内,是灯火辉煌,正中舞姬长袖善舞,两侧官员交头接耳,畅饮欢谈。见太后步履虽慢,但威仪端庄,纷纷起身行此大礼。
高坐殿首的崇德帝本是欣赏着歌舞,侧首与钱皇后低声交谈。闻声望去见此番景象,以目光示意吕宋,吕宋会意,亲下殿台请太后入座。
其余人分坐入榻,顾襄城落座于当今丞相原渊之侧,坐下时,老丞相本看美人的眼睛落到顾襄城的身上。
顾襄城自顾自合腿坐下,将宽大的袖子捋起点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侧首同原渊说话,“学生以为老师今日不会来,没想还是来了。”
顾襄城是原渊闭门学生,因两人志同道合而成忘年之交,常对酒当歌,曾罗生馆一盏茶时间,挥手洋洋洒洒一曲《阳关路》龙飞凤舞于白纸之上,辞赋放达深旷隽秀清逸,从此造就二人威威盛名。只是后来顾襄城又与五王南清为酒肉之交,常走马章台路,拂尽柳墙花,倒是与文人墨客所推崇的苦学成才忧国忧民相悖。于此,老丞相原渊曾于朝堂之上扬诗讽刺,顾襄城也与众人般追名逐利,从此二人心生嫌隙。
“即是陛下亲自宴请,老臣怎能不识好歹。”原渊正视前方一片明晃晃的光景,正言道:“再说除夕之夜,陛下尚与民同乐,老臣又怎能闭门不出。说不定今日还会有一番好戏,容不得错过。”
顾襄城长眉一扬,笑道,“学生只是怕待会儿老师你承受不起那样的好戏。”随后将头转向烟花漫天的夜空,颇具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今夜可真是热闹。”
原渊与顾襄城的侧耳私语的模样,皆是看在有心人眼中,对面而坐的南平宴正襟危坐,喝下一杯复一杯的清酒,皱着浓浓的剑眉,明显可见眼底揣测的神色。
亲卫管宴默然自殿外进入,偷偷凑上前道,“王爷,外面都安排好了。”
南平宴紧绷的神经,在这句话才稍稍有些放松,那双本就贼戾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杀意。
重重地将酒盏放回桌案,手臂微颤抖而语气充斥着志在必得:“好,我们就看看这场戏到底该怎么结束。”
管宴仍低下身继续道:“王爷,那方人马也已准装待发,只待王爷号令。”
黎王听到了诸事都已完备,只差高兴得仰头狂呼,耐住即将得手胜利的喜悦,紧紧攥住杯身,咧嘴道,“待我那好六弟攻进皇宫再动手。那件东西,本王不论如何一定要得手!”
大殿内衣香鬓影,转转浮华与笙歌,众人推杯换盏之间已将所有的事实藏在其中。独坐高台的崇德帝放眼看席地而坐侃侃而谈的文武官,以及笙歌萧萧中舞姬的绚丽舞姿。
心中顿生心神俱悦之感。
原来,这就是自己创下的盛世风华。
在这样的笙歌繁华中,有一人匆匆忙忙地穿过殿外两排禁卫军,直奔大殿,打破所有人的酒肉欢歌,神色焦急直直跪地道,:“陛下末将有要事告知,六王带十万大军已将皇宫包围,现已攻破南午门,正向朝阳殿攻进!”
这一番话似暴雷劈开众人的喜悦,霎时个个脸色铁青。
一刹那安静如渊,个个噤若寒蝉。
崇德帝闻言怔住,直直坐在龙椅上,那双尽显沧桑的眼睛无神地望向殿外。半晌,他怒得涨红了脸,一掌拍向木案,惊得满朝文武纷纷跪下直呼息怒。
“逆子,朕三番五次对他做的糊涂事既往不咎,他竟敢,竟敢妄图篡位,意欲弑君登帝……”
话未尽,一人又连爬带跑地冲进大殿,抱拳道,“陛下,六王军队逼近令阳宫,令阳宫将要不保!”
这一句话将崇德帝打得险些站立不稳,幸有钱皇后及时扶住他的身子。
所有人都看见崇德帝扶着案沿微微颤抖,纷纷站起听候差遣。过了片刻,崇德帝方缓缓抬起手臂,下旨道,“传朕旨意,誓死要守住令阳宫。”
钱陌城立马站出来,抱拳道:“陛下,臣愿带兵平乱,守住这巍峨皇宫!”
此时已大受打击的帝王只剩下谆谆嘱咐道,“钱爱卿,务必守住令阳宫,务必守住这皇宫。”
言罢,原渊业已起身,穿过众官臣上前道:“陛下,现今重楼殿已不安全,当务之急即是现宫中禁卫军取五百护送陛下及各皇室宗亲于稳妥处。”随即又吩咐几个将领道:“赫山你快马加鞭前往巡防营调派兵马。六王兵马定全力集中南午门及其东北两宫门,张锐你即可带兵自西门冲出,前往大理寺调动五千兵马……”
待原渊吩咐罢了,几个武将已领命即刻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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