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四天,云珩就对王府的日子厌倦了。
作为谋士,她不仅需得楚王首肯方能出府,偏偏楚王连连深更半夜方才回府,一早又匆匆离开,压根没让她有机会接近,而且王府内能打上交道的无非谋士与奴才,前者大多不愿与女流为伍,后者则各个忙于府中事务,无趣得紧。
“子钰兄,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府。”云珩无聊得只一个劲儿往湖里丢石子,偶尔瞥见仍在醉心研究书画的竖子钰身上:“要是再不出去,我身上都要长草了,兴许连脑袋也不好用了。”
“刺绣,针线活又或是戏册,总有消遣日子的办法。”竖子钰目光不离他的宝贝画:“你们女子平日在深闺里做的事儿,到了王府估摸着也能做吧。”
云珩深思未语。
竖子钰见她没搭话,抬眼问她:“你往日在深闺里做的事什么?”
竖子钰虽认识她也有几日,却尚还不知她的出身。
一个不爱问,一个不愿答,倒是凑了一起。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云珩出身必然大富大贵,瞧瞧那双娇嫩的纤手就如同白玉似的莹润,皎白如月的面容上带着少女该有的稚嫩与纯洁,明亮的眼眸中见不到一丝为生活所困的哀愁——难以想象在此之前的她,究竟是被怎样视若珍宝的养育着。
云珩总不能告诉他,在明湖山庄的那几年可从未碰过女红,三从四德的书甚至都不曾出现在她的书架内,也不过是顾襄城来时陪他看会儿史册啥的,平日里看得大多是男人爱看的玩意儿。
更别说威胁着属下们陪她一道山中探险,后山练剑,同玉清捯饬着乱七八糟的事儿,七八日还少不得被责骂一番——义父仁慈,不过说上几句,反倒是顾襄城严厉得很。
“我跟那些深闺的姑娘有些不一样。”云珩含糊其辞,意图将此事就此撇过:“倒是子钰兄,有一事儿我始终是不明白,这些日子的相处可见你的聪明过人。”
“过奖。”竖子钰似是料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言辞,一时无心研究宝贝书画,起身走近了云珩这处听她说话。
“既有过于常人的天赋,为何不去谋个一官半职,总好过在这儿看人眼色,还需禁锢自由。”
“在朝廷里不也是看人眼色?”竖子钰似是藏着心事:“所谓谋士无非是空有雄心壮志却无法仕途的人。”
云珩停了手,看向他。
“只是家父早年在朝廷为官得罪了人,罢官除名,回乡隐居,而我多少受到了牵扯,登科进榜的美事儿可再没我的份。”竖子钰道:“与其次次被拒之门外,遭人嘲讽,倒不如成为楚王的入幕之宾,倒也有个出路,只是……”
“只是楚王并非一个绝佳的选择。”云珩竟毫无犹豫地说出了这话。
竖子钰连忙用手制止她的话,急得直压低了声音,劝告她:“别说是在楚王府,你在外头说这话儿都是要被砍头的,你不要命了。”
云珩却不当回事,抬手将他的手压下,笑道:“你知我知,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我可没说错。”
“没说错什么?”
两个人尚还在对峙着,只听得院内忽传来楚王的声音,吓得竖子钰后背出了冷汗,只顾担心楚王有没有听到前头的那些话,匆匆行礼后开始思索起接下来该怎么办。
未想云珩直言:“王爷来我院落莫非是为了让我下跪治罪,那王爷怕是要失望了,我只有一颗头颅,经不起几次的治罪。”
“云珩,你可真会说笑。”楚王被她逗笑,竖子钰同那些跟随都是难掩惊恐:“本王难道是是非不分,不识良才的人?”
云珩笑笑,摇头。
“昨日你们献上的良策,本王都看了。”楚王对她赏识的目光更甚,抬手指了指她:“你的那份折子,本王还记忆犹深,只是不知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笑话,云珩可不会傻到实话实说。
她虽不清楚顾襄城在帝都谋的官职,可也感觉到绝非等闲之辈,倘若他是楚王阵营的,自己岂不是自入虎穴,但倘若他是其他党派阵营,那可是白白要送了自己的命。
“曾是教过我的夫子,不过教了几年便走了。”云珩思索着该如何答复:“后来便无师自通了。”
楚王不疑有假,倒是一旁低头的竖子钰惊讶的挑眉——这楚王还不知是真信还是假信,竟如此直白,倒也不怪他招募如此多的谋士。
“后日百鹤楼,你与本王一道去。”
云珩疑惑不解。
“本王说起过,有朝一日定要让你见见凤知酒那姑娘。”楚王道:“本王听闻罗生馆那日她同你也是一道,趁着如今正巧可见面。”
云珩微颔首,巧言了几句没再多说,楚王在院里待了没多时便离开了。
“楚王对你十分在意,你可要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