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指明要请尚哪一位公主,是诓他那个痴心的三郎,赴京述职,上陈奏表。他不指明,也是相信,琳琅长公主有这个智慧与决断,能够给他的三郎指婚一个合适的公主,一个能够马上婚配,来年就可以抱孙子的人选,也是一个既能彰显皇家与他的亲厚,又能撇清他没有觊觎皇权之嫌的公主!”
“……”
“所以,扶疏长公主才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一串连珠炮说完,晏西棠似乎隐隐地,抽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没用什么过分的语气,平淡流水,温润和煦,亦如朝议上那陈词。
可听在夜鸣珂耳朵里,却如澎湃潮涌,一浪高过一浪。
她最讨厌晏西棠的,就是这点,总是比她更聪明,更清醒,总是要把最真实,最残酷的,剖给她看。
偏偏,她又是个一点就通的人,甚至,他之所点,往往就是她心中所想。
女郎心头难堪,跟着就鼻子发酸,都快要哭出来了,却也绷着不哭。
仰面倒了倒泪水,已然开始面对那需要真正去直面和处理的后续事情:
“扶疏她……她喜欢你……”
甬道上空,那天边上一抹如画的棉花云,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剩一片空寂碧色。
晏西棠也仰头,勾嘴浮笑,嘘声叹息:“少年女儿家的喜欢,算不得真正的喜欢吧,是那白云苍狗一般的浅喜,风一吹,就散了。”
继而又带些了强硬:“扶疏殿下年少纯真,青春活泼,秦将军果敢有为,率真直诚,两人堪为良配。”
两句话,就把一对鸳鸯给配好了。
“秦琅他他喜欢我……”夜鸣珂勇敢起来,再次摆出一个更难堪的问题。
“他若不愿,你来劝。”晏西棠转眸,把这个难题扔还给她。
“我”夜鸣珂便是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我要……如何劝?”
让她去劝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你去娶别人吧?简直是吃饱了撑的疯狂!
“就说你有相好的了!”晏西棠竟能面不改色,快速地给她支了一招。
“我哪来什么相好的?”
夜鸣珂终于不耐,带了些哭音,委屈的猫儿一般,吼叫着跳开来。
“我……”晏西棠伸手来抓住她手腕,神光明灭中,欲言又止。
也不知他要说什么。
女郎只道他是要热心帮忙找。
遂潇洒地一个甩手,一个深深呼吸,又迈过了这个槛:“算了,不用你帮忙找,我自己随便找一个吧。”
“你准备……要找谁?”那人却复又捏住她的手腕,还有些使力,刨根地问。
有些八卦。
“纪无攸吧……”夜鸣珂想了想,抬脸说到。那眼角的潮意,还有些未退尽。
也只能想到纪无攸了。
“然后呢?”那人还真是八卦。
“下午秦琅要入宫,我把相好的拉给他看看,让他死了这条心便是!”
她也是个能够当机立断的人。
边防将领,回朝述职,滞留京中不得超过三日。既然打主意要嫁扶疏于秦琅,那就得赶紧让秦琅先对她死心。
让秦琅死心,她也就死心了。
一转眼功夫,她又变回了那个没人疼爱,也没人敢娶的老姑娘。
更觉边上那个清醒得可怕的晏西棠,亦是讨厌之极。
那人却捉着她的手腕不放,倾身过来,张臂送怀,挡在她面前,竟还蹙眉凝目的,要抬指来给她抹泪。
要她做成年人的事情,却又要拿她当小孩儿来诓!
女郎就彻底恼了,一脚踩他脚上,挣脱了拉她的手,跳开去,甩袖转身,独自走出甬道,往内宫去。
一边走,一边抬袖,胡乱抹着终于如潮涌出的泪水。
脑子清醒,就只有让心灵受罪。
大是大非为重,就只有让小情小意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