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一点心理安慰,十几里的大堤,对于朱伯谦这等人物来说根本不够看。
翻过了山,夯实的大堤长长盘在黄河边上,通往另一边的群山。
果然是很偏僻的地方,很静,连小码头的破败了,板材不剩几块,就看见木桩钉在滩涂上。有芦苇,有茅草,浑浊的河水一浪接着一浪,激起白色的浪花。
到了这么,心反而静下来了,打马沿着长长的河堤一路往西,到了山边,龚师傅来禀:“并无异样。”
也就不觉得很出奇了。
半下午日光明晃晃的,人一大群,鸦雀无声。
大家都很低落。
裴月明深呼吸几下,打起精神安慰大家:“成不骄,挫不馁,一次不成罢了,那就下回,都别颓了。”
“我们回去吧!”她拉了拉萧迟。
萧迟点点头。
他下令班师:“人点一下,一刻钟后折返。”
大家齐齐应是,声音还是那么划一,只是听着总少了几分精气神。
然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就在这个即将放弃的关口,突然就柳暗花明。
“咦?……这是什么?!”
原地一刻钟休息,想解决生理的问题的马上去解决,男人本来是挺方便的,不过由于有裴月明在,大家纷纷沿着山边绕去后面。
这么一绕,窦安惊讶喊了一声。
裴月明抬起头,已见冯慎飞快奔回,一个箭步冲上来单膝跪下,他的声音重新有了精气神。
“殿下,娘娘,后面有条山道!”
关键不是山道,而是山道上的车辙。
很深很深的车辙,开头还有黄土覆盖过模模糊糊,众人追上去一拐过弯,立即就清晰起来了。
龚师傅打量几番:“很重的车,像是拖拽土石的。”
葛贤接着道:“也像银车。”
深深入地,最深的地方又一尺深,反复碾过去,黄土山道都坑坑洼洼一片。
一般的车,绝对没法弄出这么深的痕迹的。
萧迟裴月明对视一眼,萧迟立即问:“能看出来,这车辙多久了吗?”
精神大振。
这不管是山道还是车辙,都大有古怪。因为这车辙出了山就没有了,明显有人在重车碾过以后用黄土填过,山道口还特地移植了茅草艾篙等物作遮掩,是窦安拨拨草丛解裤带,他小子眼尖,这才发现了不对。
龚师傅弯下腰仔细察看:“有新有旧,陆陆续续的。”
他估摸一下,判断:“旧的可能是去年或前年,近的就两三个月前,很新。”
这就对上了。
萧迟裴月明大喜,裴月明立即抬头:“那边是鄣州!”
鄣州是个大州,和祈州隔群山接壤,也是属于灾情严重前年就开始补堤筑堤的州府。
之所以先前没有考虑鄣州,是因为从牟县去鄣州连绵山峦阻隔,没人会从通过牟县码头去鄣州的。
之前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现在看来,这卞邑码头很可能是人家的障眼法。
衙役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我们之前都没听说过有山路通向鄣州。”
最后还是一个年纪最大的老衙役说:“我似乎听过有条路,不过没什么人走,”因为有水路,“后来恍惚是听说崩堵了,就在几年前。”
这就对了,可能是真崩了,也可能是人为崩的,将风声放出去,人走得更少,方便有心者暗地里行事。
雨水冲刷,山道口填的黄泥冲掉了很多,拨草察看一阵,萧迟问龚师傅,能不能找出这些车辙下山后去往何方?
龚师傅试着找一下。
众多匠工一起努力,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循着断断续续的痕迹,找到裴月明一开始见到那个破败小码头。
然后近前仔细察看,再次发现猫腻。
这些木桩都是非常好的料子,结实得很,几块朽木板也是刻意做旧的,龚师傅摸了摸木桩上的凹槽:“只要把板子一装,这码头马上就能用了。”
潜下水察看的侍卫禀,小码头前被人挖过,能停靠吃水很深的大船。
到了这里,已经很清晰了,出现的问题的正是鄣州。
从鄣州悄悄将材料和银子运至偏僻的谷乡,再悄悄上车,从水路运走,转移贩卖。
萧迟转头看群山:“很好!”
百转千回,几番曲折,终于找到地方了。
他目光炯炯,一挥手:“沿山道而行,我们去鄣州!”
……
一行人立即动身。
顺着山道往上,很快车辙越来越明显,一路上甚至还发现有损坏车轮车轴被丢弃在两旁茅草丛,就连裴月明这等外行人都能轻易断定,这里有大规模的重车曾经过。
大家精神大振,越发足下如飞。
只不过精神归精神,体力归体力,前者吧,即便再好,也是不怎么能弥补后者的。
裴月明渐渐就觉得吃力起来了。
一开始她和萧迟都是骑马的,车能走,马自然也能,但走了半下午就来到一段临近陡坡窄道,她不敢骑马,万一是马儿滑蹄她就太冤了。
她和萧迟,以及葛贤蒋弘等等文人全部下地行走。
奈何这段实在太长了,走了一个多时辰都未见尽头,走得她眼前发黑气喘如牛,真有点走不动了。
这连日来,体力消耗本就很大。
但停也不是,目前正在找一个合适的扎营地点,她咬咬牙跟上,找到地方再休息。
太阳没入群山,余晖映红半边天,渐渐消失,天色一下子就暗了几个度。
“啊——”
裴月明突兀惊呼一声,陡坡路走到尽头,她刚跨上平台边缘,骤感觉脚下一陷,脚下黄土一松,骤然滚下一大块。
她一惊,赶紧往边上的荆棘丛一扑。
正当她闭上眼睛,做足心理准备要扎些血点子的时候,萧迟及时回身拉住她。
旁人都不敢带她,唯独萧迟,她后半段是拽着萧迟走的,也就是到了这个平台才刚放开手。
萧迟一听她惊呼,心下一惊,反射性就伸手去捞她。
很及时很到位,人是捞到了。
就是动作大了点。
手臂绕过她肩胛骨和手臂,提住人猛往回一勾,裴月明蓦一个转身,两人面对面狠狠撞了一下。
薄薄绸衣下的温度,还有某个不可言说位置的柔软,骤不及防的,很清晰撞了一个正着。
“……”
两个人都愣了愣,萧迟闪电般缩回手,差点把裴月明带得从另一个角度扑回荆棘丛去了。
“……幸好幸好。”
裴月明尴尬,笑笑背过身去,意外,意外。
萧迟手臂发烫,胸腹也是,他有点慌,手松开又抓起,都不知怎么样放。
“你没事吧?”
“没。”
尴尬是有点尴尬,但还好,谁也不想的,这不是意外嘛。裴月明抽出水囊喝了几口水,又倒了点抹了一把脸,感觉就好多了。
“你要不要?”
“哦?好!”
萧迟接过水囊,仰头就喝,凉水穿喉而过,方才虽一瞬,但触感却甚清晰,绵绵软软,很异样的,从未有过,完全迥异于他自己身体,……
他不敢再想。
直接把凉水往脸上浇去,也不敢看裴月明,低着头把塞子按上,他听见有人喊:“三公子!那边似乎有人家!”
“我过去看看!”
胡乱将水囊给了她,萧迟赶紧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马上就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