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抚须一笑,朝着身后的内牢深处指了指,说道:“大人,最里面那间便是那蔡家父子的所在。”
李箫点点头,迈步往里面走去。身后悠悠传来牢头的声音:“大人,里头脏乱,路不好走,且行且小心。”
刑狱作为四大狱之一,自然是有其独特之处,作为曾经关押官员们的大牢来说,环境自是要好些,虽然不及诏狱,但也差不多。先是牢房,便分为了三类。其一,是普通类,空间小也无光照,潮湿阴暗是这一类牢房的主色调,因为其中关着的不是官员,而是外面的飞贼,或是连环杀人案之类的罪犯。
其二,关押的便是官员,环境要比普通类的好不少,光是休息的地儿,就不是干瘪的茅草,而是铺上一张粗糙的摊子,在摆上一张黑灰色的木案,上半日有阳光,里边虽然还是有潮湿,但比第一类好很多。
这第三类,则是要特殊得多。里面关押着的不只是官员,更有寻常平民。而其特殊的原因是因为住在这儿的人,都是将死之人。
蔡徐父子便被安排在此处。可以看得出来,这儿的牢房要比前两者的好上许多,一切都是新的,灿烂的阳光无论何时都能射入,没有潮湿,没有阴暗,也没有鼠虫。内侧有一炕,茅草其下,棉毯盖其上,是在夏日,在放一草席。
“你来了。”蔡徐闭目养神,只是稍稍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李箫,开口说道。
二人之间只有仅仅几根壮硕的木栏相隔。
蔡徐父子的脸上有些憔悴,尤其是蔡坤,身上尽是一股颓废之意,眼圈周围黑得让人感叹,双目无神,呆呆的缩在墙角,望着窗外,没有一丝一月前的傲气,让人很难将此时的蔡坤与一月前盛业街的那个当街放肆的沧州才子联系起来。入狱的这几日蔡家父子过得并不好。但二人似乎并没有消瘦,看来伙食不错,估计刑部的人也是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临走前,让他们二人活得舒服些。
李箫微微摇头,负手而立,说道:“你知道我要来?”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是蔡家父子谋划的文成街刺杀。倒不是相信后者的人品,而是以后者的能耐,可没这个本事。
“你迟早会来的,不是现在,也会是不久后,最迟,也会在我人头落地之前过来看一眼。”蔡徐仍然没有张开双眼,盘腿坐着,淡淡开口。他的发梢有些凌乱,但整体还是整洁,肩头落了几根干瘪的茅草,白惨惨的囚服干净得不像话
看着面前这位从未谋面的前侍郎蔡徐,李箫的心没有任何的波澜。能混到侍郎之位的人不会是个傻子,蔡徐落得今日的境地,估计是因为朝堂上的种种勾当吧。说到底,只是个一个替罪羊罢了,但文成街的案子并非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刺杀,即便是个替罪羊,也会知道一些其中的猫腻,这也是他今日前来的目的。
“文成街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扫视了一眼角落处无神的蔡坤,接着凝视着蔡徐,他在等蔡徐的回答。今日是皇帝给他查案的最后机会,明日,便要去种辣椒了。
蔡坤停顿了许久,暖风从窗格处吹进来,将他身上宽大的囚服吹得鼓鼓的,凌乱的发梢随之飘动,显得格外沧桑,仅仅将近不惑之年,如今的他脸上却多了不少的皱纹。一夕时间,从堂堂五品侍郎变成了阶下囚,身上的华贵官服,如今却是一身囚服,白惨惨的囚服上,那一个赤红色的“囚”字,显得极为刺眼。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黑黝黝的眸子陷了进去,毫无光芒。伸手将肩头沾着的茅草取下,放在手中摩挲。干瘪的茅草几息之间化为碎屑。“如今还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东厂跟检察院查了这么久,你认为靠你一个人,能查明白?”
果然如此。李箫不由的皱眉,蔡徐果真不会这么轻易的告知。往前走了一步,步伐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微微眯眼:“你难道就这么认命了?”
蔡徐呵呵一笑,笑声有些凄凉,他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的衣襟,说道:“认命又如何,不认命又如何,咱们这些下边的人,哪还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上面的人随意挥挥手,不就决定了你的生死,棋子就是棋子,可用也可抛弃。如果挣扎要是有用,我又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小子,你很聪明,比我那个没用的儿子要强上许多,所以,你就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文成街的案子是不是我做的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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