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回神。“你要放他去人间?!”“世界”紧紧盯着隋禾,尖声叫道,“你可不要后悔,你会成为千古罪人!”
隋禾没说话。
僵持了一会儿,“世界”冷笑一声:“你喊一声它的名字就行了。”
隋禾点点头,压榨出自己仅剩的力气,自以为很大声地喊:“原争。”话音出口,才知道音量不比蚊蚋大多少。
然而那两个字落下后,万丈云海顷刻破开,很远的地方,一个静坐的身影猛然抬头向他看来。
那一眼穿越千里万里,未及眼底,已及心头。
目光对撞,他们谁也没说话,却已经交流了千言万语。
隋禾看着原争站起身,缓缓向他走来。斑驳的血衣在云层间飘动,眼角凝固的鲜血红得刺目。
隋禾站在原地,双脚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开。这本该是激动人心的场面,在隋禾的想象中,他会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再不济,原争也会加快速度。
可谁都没有着急,好像这只是一次寻常的等待。原争走得不慌不忙,隋禾甚至有闲心细数原争身上的伤口。
这段路很长,隋禾数了很久。当原争走到他面前时,他也没能数清楚到底有多少。
这个距离下,他可以清晰看到原争左眼中划过眼球的一道伤痕。可原争就像没有感觉一样注视着他,完好无损的右眼中,倒映着一个世界。
黑雾和“世界”都不见了,只剩茫茫云海,和隋禾身后的光门。
金芒从隋禾身后打过来,勾勒出隋禾不够强壮但足够坚韧的轮廓。一瞬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原争想,如果隋禾是人间的神……为什么要向腐烂的自己伸出双手?为什么要往深渊里投入阳光?为什么要拯救一个自私凉薄的怪物?隋禾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沾一手污泥,会被深渊困住,会被怪物渴求吗?
隋禾的目光好似剔骨刀,剜出原争一身藏于泥泞的烂肉,只剩下苍白的骨骼,在朗朗晴天之下无所遁形。原争又一次痛恨起自己不是人类。无论他有没有参与过对其他世界的吞噬,他都获得了利益,他始终是该死的侵略者。他值得隋禾的拯救吗?如果去了人间,他能克制住自己破坏的本能吗?他会不会给隋禾带来天大的麻烦和伤害?
他像一个踽踽独行的朝圣者,跋涉过千山万水,即将到达圣地时,却又自惭形秽。他退了一步,接着又退了一步。
隋禾问:“你要去哪?”
原争说:“我是怪物。”
他是怪物,所以不该跟一个人类在一起。只要知道隋禾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隋禾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惊讶表情:“你要回去?”
原争还是说:“我是怪物。”
“你回去了,我们就永远不可能了。”隋禾的声调骤然拔高。
“我是怪物。”原争继续后退,“我不值得。”
隋禾的眼眶有些发红:“我用我最大的勇气信任你,你却要回去?”
原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仓促地点点头。
隋禾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后悔!”
原争还是没说话。
“我既然选择相信你不会伤害人类,就是承认你和其他怪物不一样。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想和我一起看风景!我给你这个机会!”隋禾快走几步,揪住原争的衣领,“你在顾忌什么?”
原争叹了口气:“我是怪物,如果我失控,会给人类带来伤害。”
“我没见过。”隋禾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失控?失控会造成什么结果?”
原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以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我失控……直到遇见你。过于极端的情绪会催生我的破坏欲。”好比隋禾进入深渊前的那个梦,原争会因为隋禾的死而大开杀戒;好比黑暗之中,不顾及后果的攻击。
“那么我的存在同样可以约束你。”隋禾抓得死紧,“人间以后只会越来越危险,难道你不希望……”隋禾腮帮子紧了紧,才吐出下一句,“我一直活着吗?”
原争脱口而出:“我当然希望你好好活着。”
隋禾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原争试图捕捉,却怎么也看不透。下一刻,隋禾的话音响起,含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也许是命令,也许是请求:“如果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会倒戈向人类吗?”倒戈向人类,就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了吧?
原争想起自己在梦中早已做出的决定。梦中的所有发展昭示着唯一的破局方式——他帮助隋禾,对付深渊。
怪物已经三番此次退让,神却要执意舍身拯救……那么,怪物只能献上自己的忠诚。至于神的垂怜,谁知道是不是利诱的禁果、带刺的枷锁呢?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原争心甘情愿地低下了他的头颅,捧起隋禾抓着他衣领的手,单膝跪下,在隋禾手背落下一个虔诚的吻:“我倒戈向你。”
从此,怪物臣服于他的枷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一、、
明天就开v啦,这还是我第一次入v,有点小激动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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