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身子往前凑近了一点。
“我们只说眼前,只说现在——我想请教樊爷一句:您这几年在哪发财呢?”
樊名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嗅到了血腥味。
......
陆炳大踏步走下了北镇抚司监牢的石阶,把两个向他问候的守卫远远甩在了后头。当听说北镇抚司的新疑犯是九年前被革出锦衣卫的旧吏樊名时他迅速地意识到了不妥:颜朔与此人旧仇深重,以他的性子,人落在手里恐怕还没来得及说出几句话就咽了气。
他迅速地走向关押樊名的牢房,心中祈祷着能赶在颜朔下死手前先把人捞出来急个救。空气中弥漫着什么东西烧焦的气息,陆炳心中一惊。
来晚了?
看到陆炳出现在监牢门口时樊名的表情和他差不多惊讶。陆大人这回想起了皮肉烧焦的气味不是这样的,定睛一看,樊名还是被严严实实地铐在牢房里。囚犯的身上没受什么伤,只有头发给人拿火燎了一大片,样子有点狼狈。
“烙铁好不容易烧红了,不拿去燎点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樊名平静地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见到囚犯完完整整地关在牢里,陆大人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他忽略了樊名的讥讽,转头看向牢门前的狱卒。
“颜大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不用找了,这儿呢。”
颜朔的声音在角落想起,陆炳循声望去,正和一脸阴沉的颜朔对上眼。颜朔的手里捧着个小茶壶,坐在椅子上打发着时间,不时还啜两口茶水润润因为说话而发干的喉咙。
“樊名说什么了么?”
“还没怎么说。”
颜朔搁下茶壶站起身来,他的背比平时躬得更驼了,握着拐杖的手也有点不稳。他伸手招呼陆炳跟着自己朝牢房深处边走边唠叨着。
“为了替你陆大人擦屁股,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他经过一间又一间牢房,每过一间就用拐杖敲一下牢门。这些牢中的囚犯不像樊名那么不怕死,听到颜朔的声音仿佛看到阎罗王临门,一个个抱团缩在墙角用或是惊恐或是空洞的眼神看着他。
颜朔冷笑道:“你先前遇袭那回闹出的麻烦可不少,我们是找了个冤大头出来顶包先敷衍着,可真犯人哪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呢?这段日子里你忙你的仪仗,我找我的犯人。哦,听说你被降到地坛那一队去了?节哀节哀。”
陆大人翻了个白眼: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樊大爷这人你是知道的,手脚比老子我还脏。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他是靠吃老本过活,替盐贩子打通关卡,给官员和商人们搭线抽成,偶尔也干点敲竹杠的老本行。这些倒也罢了,反正这年头人人都这么干......”
他停在了一间牢房前示意陆炳看着牢里的人,那囚犯双手的十个指节红肿得异常,一看就是被人折断过再敷衍地略加治疗。可想而知即便他能活着走出监狱,这双手也落得终身不便的下场。
“但伪造照身帖又是另一回事了,俺们这里民风淳朴,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拿着假身份晃来晃去。凡捉到伪造照身者不论罪行轻重,先从他这十根犯贱的手指头开始照顾起。无论男女老幼,皆一视同仁,抓到就往死里弄。”
颜朔说话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但听在跪在他对面的那个囚犯耳中每个字都让他想起铁锤砸碎骨节时的刺耳响声。
陆炳面无表情,对这种人他也谈不上有什么同情心。
“所以樊名也吃起了这碗饭?你怎么不对他也来这么一套。”
“咳咳,咱是体面人,事不能做得太绝,万一有一天......你懂的。”
两人心照不宣:锦衣卫里有个笑话,诏狱里有固定的指标,至少三成关得是自己人,另外七成不是在追捕他们的路上,就是在追随他们的路上。
在这种情况下若真有前同僚落网,卫里对他们总会宽大一面:万一今后自己落得同样的下场至少别人也能如此对待自己。久而久之形成了惯例,是以樊名身陷险境照样处之泰然,比起外面也许这里反而更安全。
“我猜颜大人您说这么多废话,不光是为了向我炫耀自己办事得力吧?”
“那个很可惜没一箭放倒你的刺客,我查到了他用的假照身来源。”
颜朔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拿起了一副审讯时用的手套递给了陆炳,后者接过手套怀疑地看了看。
“我不奇怪你有门路,我奇的是你见到樊名居然没拿起铁条冲他脑袋上来这么一下。”
“笑话,我颜某人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么。”
说这句话时颜朔忽然有种预感——明天是个阴雨天,否则自己受过伤的膝盖何至于痛得如此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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