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战战兢兢地垂着头等待嘉靖骤降的雷霆怒火,他就这样可怜地立了好一会儿,想象中的盛怒却没有降下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皇上,嘉靖只是这么静静地踩在地板上仰头看向窗外的天。
“罢了,看在儿子的面上朕不同她计较。昭妃生育皇子有功,便赏她个贵妃的头衔。以她的品性,走到这步也就算是个头了。堂祭仍由皇后主持,让昭妃别再有什么不合实际的念想吧。”
嘉靖的处置方式比起过去宽厚了许多,他长叹一声,忽然转身看向身旁的老仆,黄锦连忙低下头去,片刻后他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眼角,“朕已经不再年轻了,看看你......也已老态毕现,瞧,都长皱纹了。”
黄锦眼中垂泪,既是感怀主君的体恤,也是在为他的疲态而担忧。
“看来朕不得不为今后的事做准备了——去替朕宣夏言进宫,等等......不,还是宣吧。”
......
风和日丽的天气,校场上扬起的沙尘却猖狂得很。
不小心有几粒沙子飘进了莫菲的嘴里,一想到之前这块地方还是被人踩马踏弄得脏兮兮,她扭过头去狠狠地呸了几口。
“莫姑娘今儿不是休息,咋跟着我们到这来吃沙子了?”
杨家兄弟笑问了一句,两人都被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下子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小杨哥别笑话我,还不是陆炳那家伙,在家呆得好好的忽然说临时有事要出去。我一个人闷在陆府也无聊,索性来看看你们。”
“哟,吵架了?”
“吵的什么,快分享分享。”
“速速招来,陆大人其实是被你轰出来的对不对?”
杨家兄弟一左一右连番发问,可气的是这两人一边说话还一边毫无必要地相互兜着圈。莫菲好不容易才认清他俩谁是谁,这一晃又不认识了。
“别晃了你俩,我都快吐了!”
兄弟俩这才笑嘻嘻地分坐在她两侧,将唯一的凳子让给了她。莫菲道了声谢,拂去凳面上的土灰坐了下来。校场上的那堆人马毫无先前莫菲看到的那股雄壮气势,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地磨洋工,在脚后跟的土地上留下一串拖沓的脚印。
“您可别让陆大人给蒙了,这才是那帮家伙的常态。平时总想着少出力、多偷懒,除了有油水可捞的活计别的一概不爱接。”小杨嘴里叼着根草用手指比比划划,其实不用他说莫菲也知道锦衣卫是个不值钱的荣誉头衔,皇帝兴之所至就拿它来赏人,弄得卫中满地酒囊饭袋。
“跟着陆大人,好混些。”
大杨严肃地点头说道。
莫菲这一天假期过得空虚之极,她双手托着下巴看校场上那些尚有精力的人在相互较量。平时开朗爱笑的顾淮青今天一反常态地露出了自己凶狠的一面,手中一根长棍扫得陪练的人叫苦连天。不多时,就有人不慎被打折了肋骨,躺在门板上教其它同僚给抬了回去。
“淮青今儿怎么这么暴躁?”
“不知道,你问他。”
“......想必是听人说铃儿即将许配人家了,心中有口郁气化不开吧?”
一个温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人同时回头看去。
“沈先生!”
莫菲惊喜地叫道,当初自己刚来锦衣卫时对自己最亲切的人就是沈炼。之前只说他要去四川旅行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还以为彼此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不料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姑娘,二位杨兄,久违了。”
沈炼还是那个一身白衣,谦和有礼的沈炼,他拱手向三人施了一礼。
杨家兄弟立刻站起身来抱拳以军礼相见,两人出身将门,面对着这个斯文书生还是客气有加。
莫菲很好奇:沈炼是怎么看出淮青那点少年心思的?
这个人仿佛什么都清楚,就是憋着坏什么都不肯说。她本想好好和他寒暄一番,可沈炼的神情却并不如平时那么闲适。
“文明在哪里,他急着让我回京,自己躲到哪儿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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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明世宗实录》卷三百四十六:贵妃娠时,梦神人星冠羽服,以一婴儿与之,遂生太子。二皇子朱载壡就是今后的庄敬太子,被嘉靖寄予厚望。另,本书前文有误,皇子的名字应为“壡”,晚些勘误。
注2:《酌中志》内府衙门识掌:(猫儿房)专饲御前有名分之猫...祖宗为圣子神孙...或不知生育继嗣为重...是以养猫养鸽...无非藉此感动生机,广允绪耳。猫儿房是明朝皇室御用的撸猫活动室,同时也有人说这是在对孩童进行生育启蒙教育。王昭妃故意令皇子在猫儿房与嘉靖偶遇,其中象征意味不言而喻。
沈炼终于从四川旅游回来了——我也好想回四川玩......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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