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程万元看着一张张银票,哂笑:“自信太过便是自负,家主今日之耻,来日褚家上下必然回报。”
褚青娘嘴角漾起笑意:“真这样也不错,六年不见我好想孩子。”很想、很想,想的能出空中,描摹出他们的样子。
程万元笑着将银票收起来:“家主觉得好,不过是因为对魏大人无爱罢了。”
无爱无恨不过一个旁人,这旁人能给褚家带来庇护,能让家主和亲子在一起,这一局不算血亏。
至于被逼为妾,程万元哂笑,这仇自然是要报的。
原定计划提前三年,褚青娘又和程万元敲定几处细节,然后回码头找哑婆。
谁知院子里,哑婆、谭芸芬,正和魏奇带来的人对峙。
魏奇见她回来连忙拱手弯腰:“老爷让奴才带人,来帮姨娘收拾东西。”
哑婆嗖然一惊看向青娘,不过很快掩去神色默然不语,从昨天就该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谭芸芬则只有惊讶,这么要强能干的奶奶,要去做妾?
童儿也在院子里,却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可以和爹娘在一起,难过母亲要做妾,母亲不愿意的。
小孩儿眉宇最终还是沉郁,走过去默默牵住母亲的手。
褚青娘淡淡看向魏奇:“不必,等大人离开时,我们随船一起走。”
魏奇有些为难,但想到老爷为褚青娘多次破例,也不敢十分勉强:“老爷还让奴才给姨娘新买了丫鬟。”
一个十五六岁女孩儿,出来屈膝行礼:“奴婢东珠给姨娘请安。”声音清脆模样俏丽,很拿得出手。
褚青娘眉目不动:“不必,我自有随身伺候的。”
谭芸芬上前挡住那丫头。
两件事一件也没办成,但魏奇想起魏文昭吩咐时,眉眼间那点融化的春意,也不敢太造次。毕竟他跟了魏文昭将近两月,从没在他脸上见过那种表情,虽然很浅。
把人都轰走了,褚青娘吩咐谭芸芬:“你在院里带童儿、妞儿玩,我有几句话和哑婶说。”
“是”谭芸芬规矩屈膝,日后就要进官家宅门,她必不会给奶奶丢脸。
哑婆进了屋子,不等褚青娘开口,自己先开口:“我随你一起去京城,后院那些腌臜事,我见得多了。”
褚青娘拉着哑婆坐下:“后院那点事有阿谭,她呆过两个府,又是大丫鬟,又是管事妈妈。”褚青娘没说,她既不挣魏文昭,也不挣家产,和魏氏没有太多利益纠葛,“青娘有更重要的事拜托哑婶。”
哑婆沉默了一下:“说。”
都不问什么事吗?就只为那年,自己把她从街头带回来。
褚青娘笑笑,笑容里有一点苦涩、一点沉重,但更多的是交付和信任。她说了自己和程万元的约定、计划:“现在我没法坐镇,所以缺一个监察之人,我和先生商量,最后想请哑婶。”
这就是君子坦荡荡,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监察之人可以证明程氏清白,也可以起警示作用。
哑婶凝神想了许久,再抬头:“老身姓冯凤溪人,本名冯莫鸢。”
“你也是凤溪人?”褚青娘惊讶,半句凤溪口音都没有。
“是,和那位钦差大人是同乡,不过十岁时被卖到宫里为奴,二十五岁出宫,带着银钱投奔哥哥。”
后边怎样哑婆,不,冯莫鸢没说,只淡漠说了一句:“凤溪男人倒是惯会忘恩负义。”
用的凤溪口音。
从宫里熬的活着出来,却被被亲人背叛,褚青娘温热的手,握住冯莫鸢:“原来是故乡人。”
出了秦安郡,她们就是故乡人。
冯莫鸢拍拍褚青娘:“我写个身契给你,什么时候程家出籍,什么时候我出籍。”
哑婆和她相伴三年,总是体贴在不经意间,褚青娘怎么舍得:“冯婶……”
冯莫鸢却下了决心:“就这样吧。”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不问来历不问去处,每月比脚夫还高的月钱,完全的信任,青娘对她的好,值得她再信人一回。
看冯莫鸢一手颜体,遒劲有力写下身契按下指印,褚青娘心里涩涩的暖。曾经那么艰难,几乎乞讨为生,冯婶也不肯卖身为奴。
“何必再出籍,青娘给姑姑养老不好吗?”
姑姑?冯莫鸢哑然看青娘,看她微红的眼眶,看她温温的笑容,默了一会儿,笑:“成,姑姑等你养老。”
褚青娘挽住冯莫鸢,侧脸依在她肩膀,冯莫鸢拍拍褚青娘胳膊,笑道:“放心”
魏文昭听魏奇说完,没什么表示,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东珠:“让吕颂和书信一起送回去,给夫人用。”
“是”魏奇瞬间明白了,回去再进一步必然的,世家大族,魏家是得慢慢讲究起来了。
魏奇带着人要走,魏文昭拿起手册,又吩咐一句:“顺便告诉吕颂,后日清晨起锚去新县。”
“是”
等人都走了,魏文昭对着书册上的字,忽然笑了一下:“还是这么倔。”
也不知道说的谁。
又想起那一年初见,她笑着说:“我叫褚青娘,从今以后我照顾你。”
骗子,说到就要做到,魏文昭嘴角溢出一点笑。
嗯,不过这么倔,还是要敲打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