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都三十里开外的碧垆山。
一个戴着兜帽的锦衣男人倚树而立,口中噙着一片柳叶,吹出含混的曲调。
他的背微微弓着,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慵懒而又散漫的气质。
多言言在距离他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那人像是丝毫也未察觉到有人来了,依旧呜呜噜噜地吹着曲子,间或发出口水喷出的噗噗声。
多言言站的笔直,像是一根钉在地上的楔子,紧紧地盯着对方,不说话,也不动。
直到对方意兴索然地放下了柳叶,扭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美人来了,请坐?”
多言言冷冷道:“柳将军的东西,怎会在你手上?”
今早卯时前后,他尚在梦中,忽然听到外面窗口传来轻轻的叩击声,“科科”两声,多言言猝然睁眼,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他没有急着出去查看,反而闭上眼睛,细细聆听,敏锐的捕捉到花园中传来两声极轻微的脚步声,来人显然轻功卓绝,在这刹那之间已经从后窗位置蹿到了前院的花园中,隐在假山后面。
多言言不疾不徐地穿好衣裳,缓缓走到外间,顺手从唐晚晚的梳妆台上的零钱匣子里抓了一把铜板攥在手里。
假山后的那个人还未走,多言言一手推窗,一手飞快地扔出一枚铜钱,只听“咔”的一声,那铜钱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径直射.进了假山之中。
躲在假山后的人察觉到危机,惊而抬眼,就见一枚铜钱卡在假山石上,露出的半边被磨得泛黑,如同卷刃的刀。
这枚铜钱,显然是从对面打过来的,穿石而至,距离自己的眉心,只差毫厘。
若是屋中那人再稍微加大点力气,只怕自己今日就死在这里了!这明晃晃的警告令假山后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将一块牌子举起来,轻轻晃了晃。
那是一块乌溜溜的牌子,手掌大小,呈椭圆形,非金非铁,上面隐约刻有花纹,但许是时间久了,纹路已不清晰,看来十分不起眼。
然而多言言在看到那个牌子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手里的铜板被他捏的变了形,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他却一无所觉。
恰在此时,小花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翻了个身打算起床。
多言言被惊动,倏地看去,倒把小花吓了一跳,他意识到什么,连忙垂下眼掩盖了眼中的神色,与此同时,假山后的人悄然离开了。
多言言心神大乱,不及多想,勉强对小花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便匆匆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一直追到了碧垆山。
……
兜帽人“哈”地笑了一声,挑眉道:“下属无状,让公子受惊了。”
多言言此刻身上还穿着女装,长发披散着,五官精致绝伦,雌雄莫辨。此人一开口就直言“公子”,显是已经知道了他是男非女。
多言言心中微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那兜帽人见他不说话,又用一种看什么稀奇物件的眼光看着他,啧啧道:“真想不到,赫塔部的狗营里,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人物。”
多言言身形微微一颤,袖中的手无声地握紧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连树梢上的鸟都噤了声,仿佛意识到什么可怕的危险。
兜帽人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说话的语调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美人儿别生气,我对你并无恶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沉沉的木牌子,拿在手中晃了晃,脸上绽开一抹笑意:“地字,十七号。看来是五年前那场战役中成为战俘的?也不知巴塔图阁下知道自己麾下逃奴,竟有如此神通,还破坏了我的大计,会有什么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