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如兰正恼着,忽然反应过来桑景泽叫她蒋小姐,白胖的圆脸蛋儿顿时一红:“小公爷,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她是来过国公府几次没错,可是她爹只是个四品文官,京城人有句俗话,三品官满街走,四品官多如狗,这么多官家小娘子里头,小公爷居然单单记住了她。
“因为,”桑景泽看了蒋如兰红通通的面颊一眼,顿了顿,思忖着委婉道:“蒋小姐身形比较醒目。”
蒋如兰失落地皱皱鼻子:“哦,原来是这样啊。”
心说这公爷说话怎么这么气人呢,一点不像看起来那般光风霁月。
桑景泽的面色突然肃穆起来,他对蒋如兰长揖到底:“蒋小姐,我本是无意路过此处,偶然遇上了郡主身子不适,事急从权,我不能视而不见。但是,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外传,对你和郡主的声誉都不好。”
“小公爷,你快起来,怎能对我行此大礼。”蒋如兰惊得一个激灵,慌得都忘了还礼。
待桑景泽起身后,蒋如兰郑重道:“我这里先替郡主多谢小公爷的体谅,您是个真君子。您放心,我蒋如兰是谏官之女,最是晓得轻重的一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医婆子出来了,禀告道:“小公爷,奴婢给这位姑娘号了脉,她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操劳,是思虑过重所致,好生休息两日便好,汤药都不必用。奴婢给姑娘施了安神针,现下姑娘已经睡着了。”
桑景泽神色稍霁:“有劳蒋小姐在这儿守护片刻,我先去前厅接太子大驾,寻机会将此事告诉姑娘的家人。”
蒋如兰听说兰珮莹没事了,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拍着胸脯:“小公爷去忙吧,这里有我,你放一百个心。”
前门处,丰国公桑修德满脸喜色地将谢萧舟迎入正厅,恭敬地请他在主位上坐了。
谢萧舟尚未及冠,严格来说,只是算个少年人,但他身上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矜贵沉稳,这是天潢贵胄独有的气质,因他是大周朝的储君,帝国未来的君主。
众人上前行礼,除了一品官员,其余人等都要对太子行跪拜礼。
谢萧舟面容坚毅,两道剑眉斜飞入鬓,挺拔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他用威严幽深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片刻后眼神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他缓缓道:“免礼。”
桑修德在下首坐了,心里既高兴又意外。
这次二房桑韶华的及笄礼,家里的亲戚们都被邀请来观礼,太子算是桑家女儿们的表哥,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但不过是送个帖子过过场面罢了,实在没想道太子殿下真的赏光莅临了。
这固然是给丰国公府体面,但这份体面,又让桑修德有些忐忑。因为之前桑舒婉的及笄礼,太子殿下只是打发人送了礼物来。
桑舒婉虽然是孝穆先皇后选定的,要做太子妃的人,可太子殿下对所有的女子都冷冰冰的,对桑舒婉也并没有多么上心,顶多算是看在孝穆先皇后的面子上客客气气,逢她生辰会送件贺礼来,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桑韶华的及笄礼,太子殿下却亲自来了。
两件事连在一起,让桑修德摸不准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身为父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桑舒婉宠冠东宫,最后母仪天下;可身为族长,他又觉得,若是太子殿下喜欢桑韶华,把姐妹二人都送入东宫也不错,可以为家族多一分保障。
桑韶华正在房里细致地熏香梳妆,今天对她来说,是个大日子,女孩子在及笄礼后,便算是成年人了。
香熏到第三遍,外头冲进来一个小丫头,桑韶华认出那是她阿娘,金二奶奶身边的婢女,她一个眼神示意,玉洁便出去迎上前询问了。
玉洁回来时一脸狂喜:“姑娘,太子殿下来观礼了。”
“真的!”桑韶华猛地站起来,震惊之下,不慎掀翻了妆台上的一盒胭脂,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
“千真万确,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在正厅坐着了,二奶奶差人来说,吉时快到了,让姑娘快些过去。”
桑韶华迅速把自己料理妥当,匆匆赶往前厅,一路上心花怒放,她记得,桑舒婉及笄礼的时候,太子殿下没来。
所以,在太子殿下的众多表妹里,她才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吧。
那位“京华第一大美人”太能装模作样了,整日里端着,说不定太子殿下根本不喜欢她,反而就喜欢自己这种活泼可爱的小娘子呢……
桑韶华一路上芳心百转,思绪飞到不知哪里去了,连跟谢萧舟成亲后生几个孩子的事情都想到了,待到正厅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想的面颊发烧,抬手揉了揉脸,又羞臊又是欢喜。
趁着进门的间隙,桑韶华悄悄抬眼去看了坐在上首的人,果然是他,那张令闺阁女儿家们魂牵梦萦的容颜,只看一眼,她的心都快醉了。
桑韶华满脸通红地给众宾客行了礼,在中间的席子上坐了下来,宾客们只当这小姑娘是羞怯了,倒也没多想。
她又忍不住,极快地扫了一眼桑舒婉,发现桑舒婉面沉如铁,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她顿时觉得心头堵了多年的一口怨气轰然消散,想不到桑舒婉也有今日,实在太爽快了。
见及笄者已坐定,谢萧舟状似无意般开口:“丰国公,观礼的人可到齐了?”
桑修德闻言环顾一周,发现国公世子桑景泽居然不在,姊妹及笄,兄长缺席,可谓失礼,遂不好意思道:“是少了一人,臣马上差人去叫他。”
谢萧舟眼角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颔首淡淡道:“速去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