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的夜里面格外清冷,昨夜刚刚下过雨,屋内的湿气尚未消散,傅知微裹紧外衫,走到窗前,见月衔半规,窗外的老树伫立在月光没有照射到的阴影之中。
她轻轻向外面唤了一声:“司矍,你在吗。”
风携卷着落叶吹拂树冠,哗啦啦地将地上的树影翻来覆去地揉搓,屋里面的油灯将她窈窕瘦弱的身影打到厢房上略显斑驳的墙壁上。
没有人回答。
傅知微拢了拢外衫,垂下头,看着从那方寸间照射进来的月光将一方地板渲染成透亮清冽的浅蓝。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会在呢。
突然,门窗外传来了一阵异动。
傅知微惊喜地抬起眸子,就看见那黑衣青年静静地站在窗边,同夜色融为一体。
“卑职在。”
他语气平静,又回复到了往日生疏的语调。
陡然一听到他这番疏离的话语,傅知微有些不适应,她赤着脚站在阴寒的地板上,将白嫩的小脚丫往裙下缩了缩。
司矍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她光着的脚丫,皱了皱眉,不赞同地开口:“公主,地上凉。”
傅知微摇了摇头,鼓起勇气直视着他冷冽的眼睛,里面似是淬着寒芒,果真如同小宫女说的一样。
“我们能够去屋顶上谈一谈吗。”她上前一步,靠得窗边更近了一些,伸出了手牵住了司矍的衣角。
她体质畏寒,又不喜欢穿厚重的衣服束缚自己的行动,因而初春总是手脚冰冷,但他的衣角冷得像是冰块,比她的手还要冷上几许。
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傅知微心里面像是针扎一般疼。
司矍默默地看着她,固执地说:“公主先去穿鞋。”
“那你就是答应了!”她有些急切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怕他反悔。
青年冷峻的神色添了点无奈。
“卑职说的话从来算数。”
傅知微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床边,胡乱穿上了鞋,就急匆匆又走回窗边。
“我穿好了。”她仰着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等待着青年的夸奖。
司矍勾了勾嘴角,朝她走近了些,她心领神会地踮起脚尖勾住了他的脖子,随后他的手掌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稍稍一用力,就将她从房内抱了出来。
傅知微在地上还没有站稳,就被司矍抱着飞上了屋顶。
相国寺坐落在四方山的山巅,从屋顶下俯瞰下去,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广袤的平川上亮起,寺庙中层层叠叠的飞檐依次横亘交错在山间,偶有桃花簇拥成团,在树林的阴影中蓬起松软浅色的深影,若一场浅粉色的桃雾,偶坠云端。
傅知微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青年胸腔中略微有些急促的心跳声,躁动不安的心突然也随着这泼洒人间的夜色沉寂了下来。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伸出手保持平衡,若枝头雀跃的小鸟般向前跨越了几步,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抱着膝盖坐在屋顶。
司矍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屋顶上的风很大,将她满头的乌发吹拂起来,傅知微将小巧的下巴埋在手臂间,刚一开口,发丝就顺着微风的轨迹调皮地粘在她的红唇上。
“司矍,我很抱歉。”
“很抱歉这几天这么对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顺着她低头的动作一齐埋进她的臂弯间。
司矍的身形一怔,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
“公主无需向卑职道歉。”
傅知微侧头看向他,他的双手耷拉在双膝上,月光勾勒出他清瘦有力的身形,侧脸若刀削斧刻,光影从而被精巧地切割成一块块破裂的阴影。
“我只是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恼,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山下林立的房屋,星火闪烁,一弯老树的枝干咔嚓地遮蔽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