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出门,都是穆槐跟着,一旦遇事,穆槐也能安全带着人回来。路上的事情,穆槐也记得清楚,将一路的行踪都说了一遍,连酒家的事都说了。
“一路上,她有没有遇到其他女子?”穆凉委婉试探道。
穆槐一怔,问起这句话,必然是小家主在外做了什么事,认真去想后,模糊道:“去买点心时,是铺子里少东家沈杳接待家主的,后两人拉扯去了暗处。”
拉扯、暗处……穆凉眉眼沉了下来,几上荷包还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想了想,就算生气,也不能不让人吃午饭。
待吃过午饭,再计较也不迟。
江南之地,鱼米水乡,夏日里水里的玩意层出不穷,今日以莲子做了莲子羹汤,还有菱角熬煮的汤水,清蒸的鲈鱼放姜去腥,咬入口中,鲜香味美。
林然动手剔除鱼刺,挑了块鱼脊上的肉,体贴地夹给穆凉,口中道:“阿凉,你试试这个,我给你剔鱼刺。”
她惯来话多唠叨,失去记忆后,在穆凉面前也没有显得话少,寻常都是说着无趣的小事。她还带着小时候的性子,遇着池塘就想去下水玩,有了南城的前车之鉴后,穆凉让人紧步跟着她,防止她又往水里跑。
林然将鱼放在穆凉的碗中,自己动手又夹了块,见她不吃就奇怪,“不好吃吗?”
穆凉近来都在找大夫,除去锦绣坊外,其余的商铺生意都交给林肆,也无心去处置,因此她一般都日日盯着林然,性子和煦,今日用饭时不言不语,让伺候的婢女都跟着冷下气氛。
林然不自知,阿凉以前是何模样,她也不记得,最多只晓得这几日里阿凉性子温软,待她极好,其他就不知道了。
她见穆凉不知,就夹起鱼肉送至她唇边,“阿凉,不好吃吗?”
林然愈发变得纯良,不知险恶,往日里的那些层出不穷的计策像是旁人所为,纯澈的眸子凝视穆凉,手中举箸,静静等着穆凉张口。
穆凉瞧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抿紧了唇角,道:“不想吃。”
林然呆呆地,再傻也感觉出她的不耐烦,讷讷将鱼肉放下,轻声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无事,你吃自己的,吃完回房找我,多吃些。”穆凉本就没什么胃口,夏日里又兼得燥热,被她这么一气,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林然望着她出神,听话地喂饱了自己的肚子,擦了擦嘴,才回房找穆凉。
她仿若不知愁,婢女看着她这模样,都跟着摇首,小家主这般模样,哪里晓得夫人是为何生气。她们对视一眼,垂首吩咐人将食案上收拾一番。
午时太阳大,林然好动怕热,在烈日下走了几步路就热得不行,快速跑回屋后,就站在窗下乘凉。
她摸到扇子给自己扇了扇,见阿凉在一旁端坐,就提了扇子过去,给她打扇,关切道:“阿凉,你不饿吗?”
“不饿。”穆凉直起身,将几上的荷包打来,书信抽出来,递给她:“你从哪里来的?”
被她这么一提起,林然才想起那个陌生姑娘塞给她的东西,回道:“卖点心的给的。”
“你为何要收?”穆凉冷了脸色。
林然小脸皱着,见她生气,小声嘀咕道:“为何不能收……我本是不要,她硬给我。”
“所以你就带回来了?”
林然怔忪,不辩她话语里的拈酸醋意,辩驳道:“不能随意丢东西,这是你说的。”
早晨出门时,阿凉还叮嘱过,莫要丢了随身物品,她记得清楚,阿凉怎地忘了。
她记忆不好,阿凉也不记得吗?
穆凉本是不气,听她理直气壮的狡辩,余怒涌上心口,道:“你可知她何意?她要你娶她,你将这带来,难不成让我给你去提亲?”
林然知嫁娶之意,拿起书信看过一眼,依旧道:“她硬塞来的,我没有想收。”
穆凉扶额,夏日易怒,不想同她生气,一人生闷气就罢了,她起身往室内走去。
她动一步,林然就跟一脚,她怒道:“出去待着,莫要跟着我。”
林然这才怕了,伸手拽她袖口:“我下次不收了,谁人的东西都不收了。”
“还有下次?”穆凉眄视她,将自己袖口抽回,不理会她这个呆子,自己想静一静。
林然骨子里残留几分对她的喜爱,又想着要听她的话,垂首道:“那我不吵你,你睡觉吗?我就在屋里,不走。”
她想的是外面好热,热得她身上都出汗了。
不能出去,能赖着就赖着。
“你去外间反省去,莫要扰我。”穆凉也不是不讲理,她记不清事,不知沈杳是谁就收下她的情信,以后再收几回,那还得了。
林然不动,她恼道:“带着你的算盘,到外间去。”
“那你何时让我回来。”林然巴巴地问了一句,她怕热,看着外间刺眼的日头就一阵害怕。
穆凉道:“你想好就回来。”
“哦,那我走了。”林然回身走了两步,想起阿凉前面说带着算盘一道出去……她将算盘放在哪里了?
动了动步子,在屋里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衣柜里,昨日阿凉取衣裳时,似是见到了。
她喜滋滋翻开衣柜去找,果不其然在最上面就找到了,笑了笑,抱着她的算盘就往外走,走到门槛,见到那个该死的荷包,又将荷包扯过,带着一道出去了。
穆凉一直望着她,目光追着她离开。
林然抱着算盘在外站了须臾,捂着额头往树下走去,庭院里无人,她将算盘直接丢到地上,笔挺挺地跪了上去。
片刻后,汗流浃背,新换的衣裳又湿透了。
她见无人在,热得索性将裤腿卷上去,一直卷到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也不怕疼地跪了上去。
穆凉瞧着她自暴自弃的模样,笑了一笑,旋即就看到她将捏着荷包,将里面的碎银子都取了出来,一一丢在地上,然后将线一一拆除。
她似是很生气,却又不肯起来离去,穆凉淡淡一笑,靠窗坐下。
外间烈日晒人,蝉鸣阵阵,偏偏她选择的是北边树下,此时正顶着太阳晒,一丝风都没有。她在窗下感受到细微的风,都觉得身上依旧带着热,树下的人肯定更热了。
她坐了片刻,欲出去将人唤回来,走到门口时,穆槐大步走近,见到树下的人脚步一顿,改变方向,径直向林然走去。
穆凉只得停下来,转回窗下。
林然已将荷包拆了,绞着手指,看着眼前的青草地,乍听脚步声,抬头去看,不是阿凉。
她又泄气。
穆槐低头去看,她如同孩子一样绞着手,面色通红,蓦地想起午时郡主问她的事。
一路上有没有遇到其他女子?
他再是木头,也明白郡主吃醋了,只是林然跪着,他不好站着说话,就随着她一道跪下来,道:“家主犯错了?”
林然盯着地上的荷包,还有那张碍事的破信,咬牙道:“都怪你,你怎地不提醒我。”
被她恨上的穆槐也是莫名其妙,见到地上的纸后,才问道:“属下可能看看?”
“看吧、看吧。”林然大方的同意了。
穆槐不明所以,见到那段情诗后,嘴角抽了抽,暗道收下就收下,怎地被夫人看到了。他将信又丢回地上,建议道:“家主何不去负荆请罪,夫人就消气了。”
大热天在这里跪着,肯定会受了暑气。
林然绞着袖口的荷花,瞪着明亮的眼眸,不解道:“何谓负荆请罪?”
穆槐一噎,余光恰好瞧见窗下的人,吓得后背冒出冷汗,随口解释道:“就是古人背着荆条去请罪的意思,家主好好思过,属下去寻郡主商议大事。”
“什么大事?”林然还没想明白,眼见着人要离开,伸手就抓住穆槐的衣裳,“穆师父,什么是大事?”
大事与你说了,三天就忘了。穆槐站起身,瞧着周围一个婢女都没有,也瞬息明白过来,扯回自己的衣裳,道:“您想着如何去请罪就成。”
林然又是一阵丧气,跪了须臾,抱着算盘就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算盘:第三人是我,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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