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屋里静了。
沈妙意把整张毯子裹在身上,可依旧瑟瑟发抖。
殷铮方才说的每句话在她耳中无限重复,魔音一样……
“怎么会这样?”沈妙意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身子蜷成一团。
他一直限制她,断她姻缘。想过千万种原因,他对沈氏的恨意,他不想牵扯朝局之争……但她从没想过,他的目的是她。
人伦纲常,怎能僭越?
屋门从外面被轻轻扣响。
沈妙意脊背紧绷,惊惧盯着门扇,生怕是人又折了回来。
“姑娘,你醒了没?”是月婵,又敲了两下,“夫人让你过去用膳。”
“我……”说出话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变得这样哑,沈妙意咳着清了清喉咙,压下那份颤抖的啜泣。
她抖着手从一旁桌上端了一碗凉茶,送到嘴边灌了下去。
“你帮我打水进来,咳咳……”抬起袖子胡乱擦着脸,一边妆台上正好支着面菱花镜,映照出她现在的惊吓模样。
余光中,桌子上一件青色物什安静躺着,能嗅到淡淡药香气,正是原先准备补送给殷铮的香囊。
沈妙意看着香囊,每根眼睫都在颤抖。
两步过去,抓起那物便是撕扯着。坠在穗子上的翠玉环被拽下,摔在地上,成了无数碎片;各种香料抖落出来,撒了到处都是……
精心缝制的锦囊成了两半,躺在地砖上,被绣鞋狠狠地碾着……
月婵端着铜盆进来,就看见满地的狼藉。
她把铜盆搁放进盆架上,走去伏在妆台上的女子身旁,轻轻唤着:“姑娘,洗洗脸吧。”
沈妙意手指接触到一片凉意,那是浸了水的手巾。
她攥住手巾,没有转身,直接擦去脸上,每一寸地方都擦着。太用力,脸皮都试着了疼。
“姑娘,”月婵赶紧伸手夺过手巾,看着人发红的脸颊,“是不是方才发噩梦了?”
沈妙意嗯了声,撑着起身往盆架那边走去:“梦到我爹娘走的时候……”
盆中是刚打上来的井水,清透凉爽,她弯下腰,双手浸在水中,鞠了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拍着。
月婵站在一旁,附和道:“你是想家了吧?刚来的时候,你可就哭过。京城沈家,是比这边热闹许多。”
说完这句,人便退出外面,找了笤帚进来打扫,将地上的杂乱全部收拾干净。
“姑娘要是累的话,我去跟夫人说声,你留在这儿用膳?”月婵又问,找了衫子给人披上,“反正,正厅那边,有侯爷一起说话。”
“你说什么?”沈妙意蓦地转身,眼圈还红着,“他和母亲在一起?”
不可能,殷铮从不和沈氏相处,怎么可能一起用膳,说话?
月婵点头,也瞧见了沈妙意脸上的不妥,眼泡肿肿的……
沈妙意双手绞在一起,脸颊的水滴汇聚在颌尖:“你帮我收拾下,我要过去。”
她坐去妆台前,手里攥着一把木梳,梳齿扎进肉中,也未觉出疼痛。
月婵梳头的手艺不错,梳子沾着青瓷盒中的桂花头油,没一会儿功夫就为人梳好了头。
可是看着镜子里垂首低眉的姑娘,怎么瞧都是一脸的心事。
这般季节,正午的日头便是一天中最暖的时候,只是迎面而来的风显然很凉。
别院的正厅修得别致,当初建的时候就是用来避暑,赏景的地方,一圈的树木环绕,门窗开的也大些。
离着不远的地方,沈妙意停住脚步,看着前厅踌躇着,眼角残留着些许红。
方才房中的一幕在脑海中不停闪着,想到那人在里面,当下竟生了退缩之意。她从未见过他那样,也从来没那样无助,叫天不灵,被人锢于掌中。
张妈妈站在厅外,瞧见了站立不动的沈妙意,往这边走过来。
她脸上笑着,伸手扶着女子手臂:“怎么了?可就等着姑娘你了。”
“妈妈,”沈妙意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臂,袖口拽了下,遮住手腕上殷铮留下的攥痕,“我忽觉有些不爽利,就不进去用膳了。”
她不想看到他,再也不想!
张妈妈一脸担忧,仔细看着:“怎么眼睛红了,谁欺负你了?”
胸腔里的憋闷和害怕被这一句话戳中,拼命翻滚着往上涌,冲撞着人几乎崩溃。沈妙意想扯一个笑出来,可是眼中又开始发酸……
“妈妈,”月婵上来扶住自家姑娘,对人道,“姑娘是想起沈家过世的双亲了。”
闻言,张妈妈哦了声,心疼的扶着女子双肩,叹了一声:“我可怜的姑娘,定是在陵上触景伤情了。别怕,夫人和妈妈都在,会好好守着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