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宁脑子没好嘴上倒开始不和吃的过不去,闻到黄豆的香气屁颠屁颠跑过去爪子一伸,连讨吃的模样都一副死不讲理的小德行,和江芷迷之同出一辙。
李秾扫了眼他的掌心道:“去洗手。”
黑黢黢脏兮兮的,肯定不是薅草就是抓蚂蚁了。
反应力比正常人慢好几拍的小孩半天反应过来,把手插水盆的功夫李家大哥早去灶房了。
去的路上经过江芷,一瞬间,江芷瞟到那只端着瓷盘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无一丝不足之处,指甲修的很短,形状呈椭圆,颜色透明中带着略微的粉,在白白嫩嫩的豆腐映衬下实在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谁能想到这只手不仅下得了厨房还杀得了人呢。
“别吃豆腐啦,过来过来,李叔给你点心吃。”李决明把吧唧吧唧啃豆腐的江盼宁哄回堂屋吃桃酥,顺便招呼一声发呆的江芷,“芷丫头!进来一块儿尝尝!”
大人哪里不晓得饭前莫吃零嘴的道理,只是人生去日苦多,偶尔陪孩子们放纵一回有何不可,闲暇时光多食甜,但逢苦处不泪目,人坚强可不就坚强在能凭一点甜头挺过大段难熬的路么。
江芷接过李决明递过来的桃酥,未咬上香气便钻进鼻子里蹿入五脏六腑,她是个心里不能存事儿的人,否则吃不下睡不好,现在便是。
所以她先将桃酥放下,在李老爹目瞪狗呆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一个个银锭子摆在桌子上,没有财大气粗的豪情万丈,反而有些孩子气的小怯懦,连语气都是低低的:“李叔,你把这些钱收下吧,我昨夜上了趟八仙山,逼着山匪把我家的银子都还来了。”
声音越到后面越小,但还是没逃过李老爹的耳朵,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的穷郎中听到“八仙山”三个字差点被喉咙里的桃酥呛死,咳嗽半天才缓回来道:“就……那个……那个八仙山?”
江芷嘟囔:“八仙山不就一个吗,除了那个还有哪个。”
对八仙山留下强烈阴影面积的李大夫百感交集欲哭无泪同时又倍感庆幸,庆幸什么,庆幸江芷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和他说话啊!
“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啊!胆子怎么能这么大!”李决明一拍大腿站起来,食指点着江芷,抖得活似羊癫疯发作,“那些是普通人吗?那些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土匪啊!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再有功夫傍身吧!那种穷凶极恶之地也不能说去就去啊!”
江芷就知道说出来会有这出,横竖她从小到大都被数落皮实了,李叔这点苦口婆心对她来说就跟毛毛雨一样不疼不痒,甚至还敢鸟悄儿顶下嘴:“一群菜狗罢了……哪就穷凶极恶了……”
没养过女儿但头回体会到棉袄漏风的李大夫捂着心口窝作痛心状:“不管怎么讲,这件事情你都该让官府出面解决才是!你说说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该令人何等难过啊!”
江芷心虚同时不忘接着顶嘴:“官府有个屁用,指望他们我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傻孩子江盼宁咔嚓咔嚓啃着桃酥,事不关傻子高高挂起。
一老一少一个讲理一个抬杠扯了半天犊子,最后还是李秾端着刚炒好的豆腐进来淡定道:“吃饭了。”
双方瞬间偃旗息鼓,一个拿筷子一个拿碗,画面终于回归和谐。
毕竟每个家里掌握锅铲的成员大多同时掌握话语权。
在江芷放狠话“不收我的钱我就不吃饭饿死自己”的壮言中李决明终于把桌子上一堆银锭子收起来腾地方放碗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刻意不收,而是这缺心眼的丫头给的实在太多了,一锭五十两,她摆那一桌子都够买下半条天阙大街了,而他只是帮忙看了几天孩子而已,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落木斋堂屋门口的对联八年来新换旧旧换新,可无论换了多少回,上面的内容没换过。
“但愿世间无病人,何妨架上药生尘。”陈芝麻烂谷子的一句话,李秾从小题到大。
外面天已黑透,李决明点好蜡烛,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煎的两面金黄的豆腐块合着青椒一炒,没了豆腥气,只剩焦香爽口,再来口热气腾腾的米汤,一颗不安的心脏终于熨帖不少。
活了半辈子的人也不在乎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了,刚安静没半柱香就忍不住继续絮叨:“芷丫头哪都好,就是易冲动,这点你得向李秾学习学习,知子莫若父,阿秾还是比较稳重的,像夜闯土匪窝这种事,他就绝干不出来。”
江芷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强行憋笑扭头看李秾。
李秾面不改色道:“看什么,吃你的。”
然后耳根子滚烫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