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老大别的不说,办事效率是真的可以,江芷出了东三巷离老远就看见自家门口守了一堆乔装打扮过的土匪,大箱小箱堆了半条街,看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人才趁人家里刚死人上门提亲。
她过去把大门一推放人进去,也没清点,东西落下就让人走了。
总共大小十三个箱子,也难为当初熊老四是怎么弄到山上的,江芷把几个大箱子一掀,里面亮闪闪的大锭雪花银差点把她眼睛亮瞎。
昨晚熊老四说了他把银子都拿去买甲胄了,那这些应该都是侯问天清点完甲胄之后按价换算出来的。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不知道一锭银子值多少,揣了一包裹就去当铺赎她娘的镯子了,到了石头似的往地上一摆,把胖老板的眼珠子差点吓的掉出来。
“小姑奶奶,你听我跟你说啊。”脸好似面团捏成的唐三喜小心翼翼拿着银子挨个给她科普,“这种碎银子,是一两的,能兑千文铜钱,能买两百斤的大米。”
江芷对钱没概念,但她对大米有概念,两百斤大米,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当下便睁大了眼睛:“这么多?”
好久没见过这么没常识的孩子,唐老板把碎银子放下,又用肉手抓了只小银元,循循善诱道:“这种元宝形状的,是五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一家四口大小一年开支,”说完又放下,拿了只稍大的银元道,“这个呢,是十两银子,若搁战乱年月,十两能买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回家做老婆。”
说完似乎觉得这话给小姑娘听不太合适,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至于你拿过来的,是银子里分量最沉的,一锭便是五十两,够买个地段好的小院子,还能另外购置两亩良田,若再做点小生意继续钱生钱,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凡人极好的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了。”
听完这些话江芷的心情很微妙,她目光微沉注视着这些石头似的玩意儿,好像银子不是银子,而是许多人命一般。
把娘的镯子成功赎出来了,她一路小心翼翼捧着,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唐老板说她可以给自己添置点漂亮衣裳,再梳个好看的发髻,与这镯子就相得益彰了,可她心里想着的只有:“带着个这玩意也不好打架啊。”
别人刀都拔/出/来了她还在撸镯子,画面太离谱简直想都不敢想。
再三考虑之后,回到家她给镯子拴了根绳挂在了脖子上……
不用担心弄丢还不耽误打架,江芷很满意。
审美是狗屁。
忙完头等大事她又从怀里掏出字据把十二楼欠下的人命钱挨家挨户还回去,等再回家已是下午,残阳下的十二楼显得无与伦比的寂寥与肃穆。江芷在院子里盯着火红夕阳发了会儿呆,而后进了二院东侧专门囤镖的房间。
自从十二楼血案传遍大江南北,有不少雇主上门取镖撤单,估计因为瞧着江家光景实在可怜,撤单归撤单也没要江芷赔他们首款。
故此连续来了几天人,储镖间里已经空荡一片。
可毕竟有消息接收的晚的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例如屋子最里面就有个躺尸躺了好几天的包裹。
四四方方的小木匣子,盖子大敞着,大约也是八仙山那起子的杰作,当时的情形有可能是哪位老兄掀开之后发现里面就轻飘飘的一件布衫子,觉得拿去擦桌子都费事,瞥了眼就一脚揣边上去了。
江芷把衣服捞起来拍了拍灰仔细叠好又放回里面,扣上盖子发现盖子上有用浓墨写的两行小楷,第一行——“庐州杏花村”,第二行——“抱香死”。
她望着上面的字怔了一会儿,蓦地端起匣子站起来,用手拨干净上面的灰,仔仔细细放到了正中桌子上,而后去仓库揣上几颗银锭子出了十二楼。
落木斋内炊烟袅袅,江盼宁正趴地上看蚂蚁,别说门开,地震都不一定能引起他半点反应。
李大夫刚回家不久,此刻正在院中洗手,扭头一看是江芷回来,咧嘴笑道:“李秾出去买菜了,走前饭刚煮上,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点心对付对付,今天我去东方捕快家里给他换药,点心是他娘给的,说是自己亲手做的,比外面卖的香甜。”
江芷本来还挺好奇点心的味道,但听完整段话注意力直接被“东方”两个字吸取了,开口便问:“东方捕快?他怎么了?”
那家伙虽然身手不咋滴,但自保还是足够的,何况还有个舅舅天天护着他,不至于因公受伤吧?
李决明叹口气道:“被他舅舅揍了,原因我也不曾得知,总之伤势挺重,不躺上十天半个月别想下地。”
江芷低下了头,她想起来自己去衙门那天在门口是听到里面有吵闹声的,而且声音很像东方俊杰,但她当时一心只有自己,压根没往脑子里去,结合赵贵出来时铁黑着的一张脸,估摸东方俊杰挨揍还是和江家的案子有关。
这该死的愧疚心又出来作祟了。
她抬头看天,远方暮色四合,即将带走最后一丝光亮。老实说她不太在乎什么名声清誉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可大晚上跑人家家里登门拜访是不是不太合适或者说缺心眼?
正纠结着,木门“嘎吱”一声开了,进来了手里端着瓷盘,瓷盘里是三两白豆腐的李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