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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太后也答允了吗?”
“崔氏已经被废除太后之位……”
陈令漪大为意外:“崔氏因何罪被废?”
“蒋太妃那儿发现的巫蛊人偶,原来是崔氏栽赃的。”
“可是崔大司马怎会放任崔氏被废?”
“大司马……前日已薨。”
陈令漪震惊地瞪着他。对方答得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可细思量,即使真是崔氏栽赃蒋太妃,陈淮却是个心软之人,又怎么会因此就废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太后之位?
包括崔刚死的时机,也一样太过巧合。崔刚正当壮年,身强体健,怎会突然就薨了?
赦免她的,废了太后的,杀了崔刚的……显然另有其人。
太多的疑问蜂拥而至,即使已经离开永巷,陈令漪也没有回家的安心感。这个时候,她只想先见到陈淮。
“我要去探望圣上。”
“先请殿下沐浴更衣。”
陈令漪低头看看自己,永巷里没有热水,天气又寒冷,根本不可能沐浴。即使入春回暖,也只能用冷水稍许擦洗一下手脸而已。
她的头发始终没能彻底清洗,草草挽起后用粗布包裹着。
一双手因为频繁地浸泡于皂角水,日复一日地穿针引线,肌肤变得粗糙皲裂,长满毛刺,指甲折断,指端还带着薄茧。
此时此刻的她,显然和一个寻常的村妇没什么两样。
她抬头看向于鹤鸣,他半垂着眼睛,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方才那句似乎只是好意提醒。
“不,此刻我就要去见圣上。”陈令漪坚持道,转身往台阶下走。
他横跨一步,正好挡住她的去路。
陈令漪挑眉:“你这是不许我离开灵兆殿么?”这与被囚禁在永巷那个小院里有何区别?甚至更糟!
于鹤鸣半垂着头,表面上语气依旧十分恭敬,实质上却毫无尊重之意:“殿下初初归来,恐怕并不清楚现状,以仆愚见,还是别随意乱跑的好。”
陈令漪冷冷盯着他看了会儿,回身走上台阶。
浴室内热汽氤氲,温汤早已备好,浴具一应俱全。
宫女将金盒里的澡豆粉取出少许,用水调开。优雅馥郁的香气,随着淡淡的雾气袅袅升起。
温热的浴汤将她浸没,她向后仰着头,合起双眼。宫女仔仔细细地梳理、清洗她的长发,动作轻柔。
沐浴完毕,换上洁净干燥的衣裙,久违的丝绸面料,若即若离地贴着肌肤,轻软有若无物。
她在案前坐下的时候,三四名宫女就在她身后托着长发继续擦干,还有两名宫女替她修剪指甲,往皲裂严重的皮肤上涂敷芳香的滋养药膏。
绿裙宫女鱼贯而入,呈上一道又一道精致味美的晚膳。
一切就如同以往,一切又已完全不同。
面对丰盛奢华的膳食,她却想到永巷里所吃的,那一成不变的咸菜汤饼,日复一日,连填饱肚子都勉强。
陈令漪看向于鹤鸣:“常侍替我送点东西去永巷……”
他仿佛猜到她接着要说什么:“送长公主所用的膳食过去么?”
陈令漪微觉意外:“正是,且要足够院子里所有人吃。我这里只需留两道即可。”
“这就安排。”他走出殿外,低声吩咐小火者。
陈令漪这才有了点胃口。
匆匆用完膳,她起身往外走时,并没有人阻拦。穿过中庭,直到殿院门口,她试着伸手去推,大门果然紧紧关闭着。
“开门!”
无人理她。
回身一看,于鹤鸣就立在中庭,双手揣在袖中,半低着头,状似恭敬。
但他的语气,他的姿态,与其他内侍那种奴颜婢膝的姿态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这是个握有实权的宦官,而此时此刻的她,只是空有个长公主的虚名罢了,根本使唤不动他。
他这付样子,更让陈令漪无名火起:“我到底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到哪一天才能去探望圣上?”
于鹤鸣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怜悯:“到长公主大婚那日。”
“什么?!”陈令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能再次开口,“和谁?”
“太傅楚尧泽。”
陈令漪脑海中掠过一张英俊温雅的脸,眼神却是冰冷而深沉的。
楚尧泽……在太子逼宫的那个冬至夜,她和梓馨遇到的那个紫袍文臣就自称楚尧泽,当时他还是尚书令,如今已经封了太傅啊。那个时候,他与崔刚走在一起,显然两者是同谋。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闪现,她原地愣了半天,之前的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只缺最后的确认了。
“圣上病倒后,朝政大事都是楚尧泽在主持吧?”
于鹤鸣眼神闪了闪,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