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我得罪过你?”
他低头,下巴一抬,示意她:“你球鞋该刷了。”
梁嘉树根本没去看她的反应,转身走出巷口,不用想,他一定戳到她的自尊心。这么要强的女孩子脸红起来,原来是那种样子。
他以为她刀枪不入呢。
果然,身后周天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球鞋,说实话,她确实不是那么讲究的女生,球鞋做不到每天搞的边边雪白。
鞋带上有明显的油污。
不过,两人隔了几分钟很快再度碰头。
烧烤店里,张孝晨叼着烟与女学生玩笑,很幽默,并没有说油腻的荤段子,不过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动听。梁嘉林是很内向的女生,五官过于寡淡,躲在几个同伴的身后默默喝汽水。
这样就很安全,当女孩子们普遍对一个人有好感,混迹期间,就能掩饰住自己的所有心思。
所以,当梁嘉树走进这家烧烤店时,梁嘉林着实吓一跳。女生们发现新目标,发出低呼,有人认出梁嘉树,在小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梁嘉树的目光落在堂妹脸上,看看她,一勾头,暗示她快点出来。旁边,周天端着烧烤盘子往桌上一放,看慢吞吞起身的梁嘉林,心有灵犀似得,一扭头,对上梁嘉树平淡的视线。
“唉,嘉林嘉林,记得付钱了再走啊!”有女生不忘提醒梁嘉林,直咬耳朵,“你说过请我们的。”
梁嘉树看堂妹墨迹,没说话,直接问:“多少钱?”
这话没有具体目标,但他默认是周天。其实,看到对方的瞬间,他确实又微微诧异了一阵。
“哥们儿,到这边结账。”张孝晨冲他错了个响指,偏偏目光,“周天,帮忙算下账。”
怎么看,周天那种娴熟地往前台一站,按计算器的样子都太陌生了。总之,她很不像个女高中生。梁嘉树简直要以为她跟这个烤羊肉串的男生是一对年轻夫妻,开个小店,分工明确。
“微信支付宝都可以。”周天迅速划出张收据,刺啦一声,撕掉递给梁嘉树,她真的很想踩他一脚,脸色淡淡的。
梁嘉树却接都没接,直接掏出手机,扫码完毕,跟堂妹一前一后走出烧烤店。
说是堂妹,梁嘉林其实只比他小了半个月,她怕梁嘉树,梁嘉树从小就是脑袋特别灵光的那种好学生,更衬的她笨蛋。来附中读书,梁嘉林走的是特长,靠文化课根本摸不到附中的边儿。
最可恶的是,这个哥哥哪儿都好,梁嘉林一点都不想跟梁嘉树出现在同一场合,她是家族里最平平无奇的那一个,难免沦为绿叶的命运。
“我听你妈妈说,你零花钱开销很大,都花在请客上了是吗?”梁嘉树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中途,跳着避开好几处污水。
梁嘉林像锯掉嘴的鸭子,只是耷拉脑袋。
“要靠钱维持的友情不会长久,你那些同学,以后还是少来往。”他声音轻之又轻。
梁嘉林鼓起勇气看他:“我又不像你,不用花钱一堆人都想跟你套近乎。”
梁嘉树听得直皱眉:“难道,别人交朋友都是靠砸钱吗?你那些同学是因为什么才围着你转你真的不清楚?”
“对啊,因为我们家有钱,我长的不好看成绩也不好,性格又差,我除了家里有钱没别的优点了。”梁嘉林说着就哭了,她太爱哭了,说不过就要哭。
梁嘉树真是拿她没办法,微微叹息:“为什么要这么想?”
“哥哥当然不会这么想了,大家都喜欢你。”梁嘉林像小孩子那样呜呜地哭,“我一点不想给爷爷过寿,不用去都知道饭桌上什么样儿,我妈除了夸你就是贬我,一群人围着你说竞赛能保送清华北大那种牛叉的事,我去干嘛呀?我宁愿跟她们一起在这吃烧烤,还能看帅哥。”
真是朴素的愿望,梁嘉树伸出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别哭了。”他实在不懂怎么安慰一个伤心的小女生,还是一个补习班花了大把钱全部打水漂的高中女生。
两人走后没多久,周天也到了家。进来时,黎梅在厨房给她炖莲藕排骨汤,周天肚子里缺油水,非常缺。
“妈,学校那五百块奖金发下来了,你看。”周天从校服裤兜里摸了一阵,裤兜大,她特意让妈妈帮她又多缝了两道,这样钱不容易丢。
周天跟那些村里老太太似得,喜欢把钱卷了,拿手绢裹着,她没手绢,是用草稿纸裹了一层,窸窣打开,五张毛爷爷鲜红鲜红的。
“呀,我们俏俏就是出息。”黎梅转过身笑,两只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殷切看着周天,“俏俏,要不周末咱娘俩去逛逛,换季了给你买件新衣服。”
周天一边挽袖子,一边无所谓说:“我觉得没必要,都穿校服,再好看的衣服人家也看不到。”
她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词,锦衣夜行……多遗憾啊,所以这就是梁嘉树不穿校服时一定要穿贵衣服的原因吧?
想到这,周天不急着和妈妈说话,而是跑到门口,拎起自己那双球鞋钻进了狭小的卫生间。
她们租一楼,很潮,卫生间的角落里长着黑乎乎的霉点,周天用铁丝球奋力擦过,无果,看来是经年累月浸淫出的,不好去掉。
周天蹲下来慢条斯理解开鞋带,你球鞋该刷了,该刷了……鬼知道她为什么对那句话耿耿于怀,女生有点生气的表情,而且是闷气,她拿起鞋刷,用力地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