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视也就维持那么几秒而已,周天冷着脸,人一闪,身影从露台隐匿不见。
道路边,站着孑然独立的梁嘉树,男生眼底掠过一丝讶异,转瞬即逝。
梁嘉树是那种连叛逆期都很隐晦的少年,他身体一直欠佳,人沉静,从不跟父母顶嘴,也懒得跟人争执什么,或者说,是反驳什么。他看到周天抽烟,烟雾袅袅,那后面女生的神情可以说是警惕冷淡至极,像一头突然被入侵领地的小母豹,敌意清晰。
他再次抬头寻觅烧烤店招牌时,目光一落,见周天不知从哪里冒出,她穿着校服,清清爽爽,嘴巴含着的烟早不翼而飞,人靠近时,像一朵轻盈饱满的白云,步履很轻。
“我有话和你说。”周天本来想喊一下名字,无奈,像含在嘴里的烟一样涩,索性省掉,脸上的表情因此显得有些傲慢。
她说完这句话,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
梁嘉树拧着眉头望她身影,这女生,怎么就这么自信自己一定会听她安排?他突然觉得想笑,所以,嘴角也就真的扯出那么点笑的意思来,梁嘉树迈着两条长腿跟了上去。
周天在狭窄逼仄的小巷口停下,转过身,两手不觉插进校服上衣的口袋里,脚上球鞋无意识地踢了下旁边石子。
“那个,你不要说出去。”她并没解释自己其实不会抽烟,第一次尝试,仅此而已,但也不喜欢解释,他看到就是看到了。
梁嘉树扬眉:“什么?”
周天便用一种你是聪明人,又何必装傻的表情看他,她有点嘲弄,脸上愈发漠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多嘴。”
她其实没那么尖锐的,尤其是跟同班同学说话,周天不热情,但绝对不刻薄,从不轻易让人置于尴尬的境地。她的周全,是赢得班级同学拥戴之心的砝码。
可梁嘉树不同,周天突然发觉,自己对他,莫名其妙就带了一丝敌意和不舒服。也许,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第一名;也许,是因为他影响了自家生意;也许,仅仅是因为他要竞赛害的自己写了三天的名字……
梁嘉树不咸不淡瞥她一眼,说:“你怎么当上班长的?”
周天微怔,警觉反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梁嘉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针锋相对,他一定是太闲,或许,是想杀一杀眼前女生的锐气。
周天真的什么都没想,她又抿唇,头发乱飞,掩映着一双明亮而倔强的眼:
“你别多管闲事。”
梁嘉树笑了。
男生笑起来有种漫不经心的温柔感,很矛盾,周天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幽微地裂开,她心跳很闷,也很急,他嘴角的弧度看着真讨厌。
不过,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耳根发热,冷静看着对方。
“班长。”他喊她,盯住她的脸,周天的脊背就挺到不能再直,目光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你好像,很喜欢主动找我说话?”话音刚落,梁嘉树发现周天脸红了,他第一次知道女生脸红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非常神奇,仿佛什么东西腾的炸开,她的脸,就变得红扑扑的了,跟那种高傲的表情完全违和。
“没有。”周天一开口,自己都觉得音节发僵,她没想到,梁嘉树居然是这么自恋的男生。
呼吸仿佛都被打乱,深吸口气,周天很板正地说:
“梁同学,如果你觉得因为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所以我也对你有什么意思,我想你错了,我之所以叫住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虽然看起来话不多,但可能比较大嘴巴。”
这已经超出了礼貌的范畴,周天很不客气,她的反击,已然是□□裸的了。梁嘉树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他皱皱眉,很快脸上有一丝了然:
“这样啊,还是因为炒河粉的事?”
周天冷冰冰告诉他:“梁同学,你好像忘记了我给过你十二块钱。”
“我请假了,准备竞赛的事情,抱歉,回头一定补上。”梁嘉树眉头依旧轻皱,“我没忘,也不是什么大嘴巴。”
话尽于此,男生觉得跟她没什么好再解释的了,随她吧。
两人就此沉默,微妙而又尴尬的气氛慢慢滋长,周天沉默着,她总觉得梁嘉树那句“竞赛”是一种无意流露的优越,她很懂。附中有那么一小拨人,家境优越,学习也不错,那群人总显得很轻松,很悠闲。学校社团活动很多,话剧社、动漫社、各种社团,总能见到那些人的身影,无疑,梁嘉树就是那类学生。周天已经从冯天赐口中得知,他不来上课,但有时间去排练话剧《哈姆雷特》,当王子是吗?
想到这,周天不动声色迅速打量男生一眼,他没穿校服,身上衣服充满着金钱的味道。
“你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烧烤店吗?女生很爱来。”梁嘉树咳一声,换个话题问她。
周天还在神游,蓦然看他,心里那股强烈的报复情绪钻上来,就像佛教里说的无名业火,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高浓度情绪,对眼前的梁嘉树。
“知道。”
梁嘉树用征询的眼神望望她。
周天微笑说:“但我不想告诉你,礼尚往来。”
梁嘉树一下就明白她弦外之音,他实在太聪明了,听完这话,男生又笑,他脸色不是那么健康,冷白冷白的,眉毛因此格外浓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