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溪轻啜了一口热茶,淡淡的问:“是后宫那位做的?”
梦秋眼神复杂的看了盛溪一眼,垂下眼眸,盯着地面,说:“是今上。”
盛溪身子一震,喝茶的动作稍有停顿,随后继续饮茶。
梦秋接着说:“您是温贵君唯一的孩子,今上和温贵君躞蹀情深。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让您流落在外,但这些年,今上一直在悄悄找您。恐怕您以真容示人没多久,她派到各地的人就传了消息给宫里。她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
盛溪的手指捻着茶杯,眼神不知道飘向了某处。是的,今上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强大,这是她一直忽略的。事实上,一个王,即使她再被后宫之主压制她仍旧是一个王。她手中掌握的是一国之力,盛溪即便再努力,也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在一个王眼中也只是一只蝼蚁而已。
这个认知让盛溪有一瞬间的无力,似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就如同孙悟空在如来佛祖的掌心翻筋斗,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无比强大,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翻到天边,而实际上他根本就没逃出过佛祖的手掌心。
“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会针对君华?”盛溪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梦秋一时无言,良久才犹豫着说:“恐怕,是为了您。”
盛溪不解的看着梦秋,皱着眉问:“为了我?”
梦秋猜测说:“从今上的态度来看,她应该对您没有恶意。如果真的想对付您,根本没有必要用这么温和的方法。她暗中对主君下手,恐怕是对您有别的安排……”
盛溪也不是笨人,听出了梦秋话中的意思。今上大概是看不上慕君华的身份。盛溪闭上眼晴,放空自己,对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便宜娘亲,她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
许久,盛溪叹了一口气说:“我要去宫里一趟。”
“需要我给您安排么?”梦秋问道。
盛溪干脆的说:“不用,我自己可以。”艺高人胆大,她轻身功夫了得,便没有那么多顾忌。
梦秋略微思索片刻说:“不急的话可以再等等,小年的时候宫里来往人多,比较容易混入。着急的话,那就明天或者后天晚上,这个时候今上歇在延和殿。大后天是十五,今上要去陪凤君。”
盛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问:“这几个月在这儿还习惯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梦秋故作轻松的反问:“有什么困难是钱解决不了的?”轻笑了一声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困难,就是打点花了不少银子。”
“银子都是小事,该花的地方就花,不用省着。只要你们平安就好。”盛溪说道。梦秋的心里不禁一暖。盛溪又道:“回头把玉清也叫过来吧,泰州再找其他人顶上。等过了年开春,你和我们一起回昆州。”
“不行,警幻阁根基尚浅,我不能走。”梦秋不假思索地拒绝说。
盛溪看着梦秋说:“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也该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梦秋说:“我还可以再为您效几年力……”
“工作是做不完的。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别推辞。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盛溪不理梦秋连声叫她,直接走了。
第二天盛溪没有出门,白天在客栈歇了一天,研究梦秋给她的图纸和宫里侍卫交接的情况,筹划着去宫里的路线。到了二更天,宫里宵禁,她才悄悄的出了门。
朱红的宫墙,遮住了这深宫所有的爱恨悲欢,所有的罪恶。皇宫里守卫森严,到处是巡逻的侍卫。幸而宫里的侍卫练的是下盘功夫,盛溪凭着自己的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根据声音,借着侍卫交接的时间,顺利的去了延和殿。
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延和殿批阅奏折,盛溪正要查探一番,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立即收敛了气息藏在黑暗里。
来的是两位宫人,是来收拾盛越未批的奏折。其中一个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也不知道易贵君这一病要病几天。”
另一位宫人相对比较谨慎,“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小声点儿,小心隔墙有耳,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
易贵君易文茵,右丞相易敏学之子。是唯一有能力和凤君庄千柔相抗衡的人。这个时候生病,倒是病的巧。
两个宫人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盛溪心思一转,决定跟过去看看。
易贵君住在金华殿,是后宫里除了凤君庄千柔的椒房殿和温凝心住的九华殿以外最好的宫殿。躲过重重的守卫,盛溪进了金华殿。
易文茵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他生的灵动,即便是生病也带了几分风流妩媚。
“皇上,臣侍真的没什么大碍,吃几副药就好了,您切莫因此而耽搁国事。否则,臣侍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易文茵十分识大体的说。
盛越背对着盛溪,她看不真切。只听盛越说:“说什么傻话,你病了朕怎么能不在你身边陪着?我让福德把奏章拿过来,不会耽搁事,你安心的睡吧。”
“皇上——”易文茵的眼圈有些红,情意绵绵的喊了盛越一声。
盛越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乖,快睡吧。”易文茵深情的看着盛越点了点头。
好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都说宫墙内最是无情,想不到盛越和后宫相处的竟如此融洽。这易文茵也非等闲人物,在庄千柔的高压下还能让盛越对他如此上心。
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和盛越单独相见,盛溪决定先留在宫中,顺便摸摸宫里的情况。
原以为盛越打算一直陪到易文茵身体好,没想到到了十五她还是按时去了凤君的椒房殿。易文茵温柔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他终究还是不甘。
和庄千柔一起吃饭不过是例行公事,她们二人之间没有爱情,各自都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盛越甚至不想多和庄千柔多说几句话,庄千柔多次把话题绕到二皇女盛腾身上,都被盛越截住,仓促的吃过饭就各自歇息。
看着盛越对自己的客气,对自己女儿的冷漠,庄千柔坚毅的眼中有隐忍和无奈。他终究还是得不到这人的半点怜惜。
直到十六,盛越才重新回道延和殿。她倒是勤政,夜色已深还在批阅奏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脖颈,说:“德顺,倒杯热茶。”
一杯热茶及时出现在她面前,正要伸手接过,猛然觉出不对,这人太过安静!抬头的一瞬,她失神的深情轻唤道:“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