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溪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掬风楼处理各地的来往信件,慕君华轻易不去打扰她,傍晚的时候盛溪回主院才知道慕君华出了门。
慕君华虽然留了话会晚点儿回来,眼见天天黑了,还不见人影,连管家都不在府里,盛溪在家里坐不住了,他们成亲以来慕君华还没有晚归过。
盛溪面色阴沉的看着院里的几个下人,目光如一把闪着冷光的刀子。几人平时见惯了她眉眼带笑的样子,乍一见她动怒,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们几个,没一个人知道主君去了哪儿?”盛溪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光头浑身散发的怒气就够几个人胆战心惊。
绿霜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看看身边的几人,见大家都低着头,没有回话的意思,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回……回夫人,主君走的时候只说了要晚一点回来。”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偷瞄着盛溪。
盛溪一眼他,反问道:“该怎么做个下人还要我教你们?”说这话已然表明主子发怒了,绿霜瑟缩了一下,垂下了头。
目光冷峻的看了站成一排,垂头不语的几人,盛溪撂下一句“自去红槿院领罚吧!”便甩袖出门。
盛溪先去大门仔细问了门房张阿康今日都有什么人来,得了张阿康的话又去了马厩找马夫胡心富。
胡心富长久呆在马厩,有些不修边幅。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灰头土脸的也不知道上次清洗是什么时候。她正一边叽里咕噜的自说自话,一边抓着一把草料喂着马儿,连盛溪进来也不知道。
盛溪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声,胡心富才慢悠悠的转头来。看见是盛溪来了才将手中的草料放进石槽里过去给盛溪行礼。
胡心富礼貌而不失恭谨的说:“夫人,马厩脏乱,异味浓烈,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盛溪点点头道:“主君让大富备马车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要去哪儿?”
胡心富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是要去西城,至于是去西城哪个地方,奴才就不清楚了。”
结合从张阿康那里问来的信息,盛溪心里猜了个大概,点点头吩咐:“你再让阿力套辆马车,跟我去西城。”
胡心富喂马的时候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办起事来倒也不慢。阿力很快就驾了马车出来。
“去西城慕府老宅。”盛溪钻进车里吩咐说。
这个时间街上的店铺多已打烊,路上也没什么行人,盛溪催着阿力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往慕府老宅。
快到慕府的时候盛溪掀开车窗的小帘子往外一看,果然看见家里的马车停在老宅门前,心里才长长舒一口气。
马车刚一停稳,盛溪掀开车帘正好看见慕君华从里面出来,盛溪几不可察的浅笑一下便利落的跳下马车大步朝慕君华走去。
天色已经全黑了,旧府的大门前又没有挂灯笼,再加上慕君华心里存着事儿,走路就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盛溪过来。“腾”一下撞到盛溪,慕君华受惊“啊”一声向后倒去。没等身边跟着的绿音出手,盛溪眼疾手快迅速往前跨一步,伸手接住慕君华把他带进自己怀里。
“在想什么这么专心?”慕君华惊魂未定,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才知道是盛溪,问道:“你怎么来了?”
盛溪说:“来接你回家。”盛溪温柔的声音传进慕君华的耳中,拨动着他的心弦。想起青梅的遭遇,他觉得自己的幸福就像是偷来的。
一时无言,慕君华在黑暗中凝望着盛溪,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们走吧。”
察觉出慕君华的声音有异,盛溪什么也没问,默默地牵着他的手上了马车。绿音也十分识趣的上了另一辆马车。
黑暗中,慕君华一反常态的没有端坐,而是弯腰趴在盛溪的腿上。隔着薄薄的秋衫传来隐隐的湿意,盛溪感觉到慕君华在悄悄落泪。
伸出大手轻轻顺着慕君华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她心里猜想慕君华这样大概是和青梅有关。青梅的遭遇,盛溪有所耳闻,只是她并不想管这个闲事,也因为对青梅存着气,刻意的没让慕君华知道。
过了一会儿,慕君华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才闷闷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去了老宅?”
盛溪说:“我只是听他们说你来了西城,便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叫我给碰着了。”
在慕君华正脆弱的时候,盛溪恰巧就出现了,慕君华的心里没有办法不动容。轻轻的蹭了蹭盛溪的腿,悠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问盛溪,又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好好的一家人呢,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无私,自私才是人的本性。人都会有欲望,会不断的想要得到更多,永无止境。而当彼此之间的欲望有冲突的时候,除非一方主动放弃,否则,矛盾就会升级。
慕君华问这话大约也没想着让盛溪说些什么,只是想让自己心里缓口气。盛溪却抱住他说:“你还有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四个字让慕君华心里缓和了些,他没有从盛溪身上起来,仍旧放任自己窝在她腿上。停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低的问:“你会离开我么”
“不会。”宽敞的马车里流转着盛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她说不会,慕君华便全然相信,黑暗中手悄悄环上盛溪的腰。
原本还想问问店里的事,却不忍打破这片刻的温情,盛溪只好先压下心中的疑问。
回到慕府,慕君华仍旧有些低落,吃不下东西,只用了小半碗粥就回去歇着了。
自从盛溪让人给他熬安眠的粥,他就没再失眠过,这夜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呆呆的看着这浓黑的夜,却因为担心吵到盛溪不敢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