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下意识回忆起那些东西,关于烫伤那一部分的处理办法,也慢慢浮现出来。
赵清荼抿了抿唇,手上捏着小罐子的手,也忍不住加大力道。
卢筠蕙见赵清荼在思索些什么,也没打扰她,朝安弘之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晒药去。
赵清荼听到安弘之退下,目光重新回到了皇后的脸上,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慢慢地凝了起来。
嗯,她想学医。
除了需要动手的东西,她上手的有些艰难之外,旁的那些知识、典故,都能很快融会贯通。
这是第一次,她有了想专门学个行当的想法。
皇后娘娘很合她的眼缘,还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她不想娘娘有事。
卢筠蕙瞧她眼神扫过的方向,还有这神情坚定的模样,隐隐升起一个念头。
当初,赵清荼为了赵老爷子而努力,现在,她能不能期待,对方为了自己,也会这样做呢?
只不过,看着赵清荼瞧自己时那清明的眼神,卢筠蕙觉得就算做了,恐怕意义也不太一样吧。
这种矛盾的心情,真是让人觉着一会儿涩,一会儿甜的。
赵清荼抹药的工作,并没有干多久。
第二天,卢筠蕙起床的时候,就瞧见自己的手腕,又完好如初。
这该死的恢复力,太好了也是种苦恼。
不过,她还有别的事,需要赵清荼帮忙,也不能太耽搁人。
“清荼,你先看看这些东西能测算出来吗?”
赵清荼虽然心里有了想做的事儿,但是先就应好的事情,还是会尽心尽力去完成的。
赵清荼接过东西一瞧,发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金属矿。
“需要我做什么?”
“你瞧瞧这些金属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够很好的相融,还有它们各自的特性有没有一个准则,方便我们以后派人去寻找。毕竟,这些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认识的,有些相近的,一般人不好分辨。
还有你瞧这机关楼的设计图,有哪些地方不妥,底下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在建造模型的时候,已经失败了好几次了。”
赵清荼看着这些东西,顿时来了兴趣,带着东西就去扎回了藏书阁里。
“罗匠师,你这火还不够热,你要这样.......”赵清荼在把相关资料看过之后,琢磨出了些法子。
然后把东西,都带到了铁匠铺去,让人按着她说的步骤来。
罗匠师听到赵清荼这一会儿说加这水,一会儿说加那草液,中间还要丢些奇奇怪怪的石头进去,只觉得这姑娘是在闹着玩儿吧!
他们铸造东西,就是里面的杂质越少越好,哪像她这样,还越加越多了。
但是他们这些人,只是来协助赵清荼的,旁边还有侍卫守着,所以心里就算有怨言,也只能老实听着。
如果换作是他的徒弟,早就让对方拎包袱走人了。
“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做到。”罗匠师小声嘀咕着,指挥人按照赵清荼的吩咐做。
好几日过去,中间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罗匠师和其他匠师的表情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们打定主意,这次要是再失败,就要给工部提要求,换人来了。
他们自己手里还有一堆事儿要做呢,怎么能在这里干耗着。
对于他们情绪上的变化,赵清荼可没心思管,一边回忆着前几次东西的制造过程,一边用笔在纸上算着什么。
“嗯,这次应该没错了。”赵清荼让人换了下几样物品的量,又试了一次。
看着那黑糊糊的一大块,罗匠师把它放进水里冷却了下,然后看着那东西隐隐泛出蓝光。
就像海贝那样的琉璃蓝,美的让人不想放手。
“试试吧,看能不能把它锻造出更坚韧的锁子甲来。”如果不是觉得这个后续可能还有别的地方调整,赵清荼在报锁子甲的尺寸时,肯定要把皇后娘娘的报上去。
其实,对于锁子甲的设计,赵清荼心里早就有些想法,既要让人穿着舒适不影响活动,又要以某种样式交织,最大程度保证化开敌方力道。
好在当初她看墨家的书,也看的多,再结合绣娘、织女在针线上的经验,才设计出了最符合她要求的东西。
之前用一般的金属试过了,防御能力是提升了不少,但不知道用上这新玩意儿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想到皇后娘娘穿上锁子甲的模样,赵清荼就有些迫切想要这东西被锻造出来了。
深蓝色的锁甲,笼住修长的身形,长发高束,被银色的发冠扣紧。凤眼微挑,带着睥睨天下的孤高,薄唇轻抿,整个人不怒而威。
赵清荼越想越觉得腿软,瞧瞧,她还没亲眼见着,就被这气势震慑住了。
许是赵清荼的目光太灼热,罗匠师和另外几位匠师,加紧赶完了这锁子甲,然后送去给人去试试。
等瞧着人回话说试之后的结果,赵清荼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没辜负大家这些天的努力。
确定这几位已经熟手之后,赵清荼连忙把早就记好的尺寸报过去,虽然不知道娘娘会不会穿,但备着总没错。
要是娘娘穿了,自己一定要让她允许自己画几幅。
卢筠蕙听到赵清荼这边传来的消息,心情也是分外愉悦。
茗茗,果然是个乖巧的,时时惦记着
自己,也不枉费自己这番心思了。
距离赵清荼当年扬名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如今,卢筠蕙想让她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让那掩埋的光彩再次绽放,那肯定是需要赵清荼尽力地表现出她的能力。
当初,赵老爷子能让赵清荼在东苑闻名,那她就要给赵清荼更大的舞台,来让众人叹服。
所以,尽管不舍,卢筠蕙还是要让赵清荼去做事,而不是真的就一直带在身边。
纵然自己有本事让大家不敢在明面上置喙,但私底下,卢筠蕙还是希望别人说她俩是相配的。
而且,这一开始卢筠蕙交给赵清荼的事,她自个儿心里已是有底的,若赵清荼想岔了路,那帮着指点一二,也不失为促进关系的法子。
只是,让卢筠蕙没想到的是,赵清荼半点儿没有问她的意思,自顾自地钻研那些东西去了。
并不知晓卢筠蕙良苦用心的赵清荼,在暂时搞定锁子甲的事儿之后,便又开始研究机关起了机关楼。
这种精巧的东西,环环相扣,要想完美呈现,必须得把每一处的数值,都算的极为精准。
再者说,就算模型能制造出来,那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能不能实际还原,也是要两说。
为了不让大家白费功夫,赵清荼把每一处细小的因素都尽量算了进去,等最后拿着修改好的图纸,去找机关楼的总工,直接被这老人按住了袖子,不放手。
“小姑娘,你在宫里当什么值,要不要出来帮我做事,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上面的人打申请。
你这丫头,是个造楼阁的好材料,别在宫里浪费了才能。”
“不了,谢谢您老的好意。我要学的东西还挺多,之后还有别的事,想要去做,现在在宫里也还自在。”
魏老爷子见劝说无果,也只能说等着楼建好的时候,会让人把她的名字也刻上去,以作纪念。
能被人如此认可,就算是赵清荼,心里也是快活的。她隐隐又找回了几年前的意气风发,看呀,她并没有沉寂下去。
等着赵清荼辞别魏总工回到宫里时,还不知晓那些与她一起处过事的某些人人,已经起了别的心思。
“师父,那姑娘真是个聪明的,模样、性子也好。”刚得了匠师之名的李冉,想着赵清荼言之有物的样子,觉得十分欣赏,和对方交谈起来,总觉得话像说不完一样。
魏总工抬眼瞧了下自己的关门弟子,戏谑地用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小子,居然也有开窍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和老头子我一样,一辈子沉浸在这榫卯之间,独自到老。”
“嘿嘿,这不是难得瞧到个好的,不想错过吗?”李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朝自家师父笑了笑。
心爱的徒弟开了窍,魏总工自然不会拦着,反倒是想推上一把,“其实,我之前已经帮你问过了。小姑娘是官女,家里以前也是官身,对上你这工部六品司修官,并不算弱了。
而且,她现在既然在参与这些事,说明是受上面的人关注的,你要是和她在一起,指不定也能入那几位的眼,这官阶还能再往上走走。”
想比起考虑了很多的魏总工,李冉的心思倒还单纯些,只是觉得赵清荼是个有才能的人,很是欣赏。
只不过,他想归是这么想,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赵清荼。
思索一二,魏总工还帮着徒弟往上递了折子,说想要赵清荼跟着去工部帮忙。
工部侍郎是个任人唯贤的,所以就算赵清荼是个女子,他觉得若是有才,也可以求过来。虽不能给品位、官身,但各类赏赐,是可以有的。
只不过,这份折子递到秦枢手里,就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哈哈哈,让你显摆,现在有人惦记上你的小宝贝了。”秦枢拿到帖子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找卢筠蕙打趣。
卢筠蕙合上诸国来朝的花名册,扫了他一眼,“我听说边塞内外,有女众多,对柯岳赏慕至极,甚至还有将他的画像藏于枕边,挂于床头,不知你有何想法。”
一听这话,秦枢的表情顿时僵在了那里,他收起脸上的笑,严肃地板起脸,“朕知晓了,这种想强插人姻缘的事,朕是不会允许发生的。”
估摸着赵清荼快回来了,碰了一鼻子灰的皇上,把奏折丢在卢筠蕙面前,就跟做贼似的跑了。
看着这把年纪,偶尔还有些不着调的皇帝,卢筠蕙也只有叹气。当初,怎么就和这家伙成为朋友了,该说都是命吗?
不过,这样通情达理的皇帝,就算是无能了点,多辅助辅助,现在做的还是有模像样的。
采纳良言,为百姓着想,算个好皇帝。
卢筠蕙瞧着秦枢的背影,思绪良多,等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时候,才伸手挑开那份奏折。
觊觎她的人么?听说造船司缺人手,这边的事既然已经步入正轨,只需要有人检查工匠进程就可以了。
那就让这个叫李冉的,升个半职,去造船司吧,那儿更容易出成就。
没等到人来,反倒看着自家徒弟被调走了,魏总工心情有些复杂。
“工部怎么把你调造船司去了?往后,你可离工图阁这边远着,咱俩见面的次数都少了。”
被升了半职的李冉,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中间的弯弯绕,不过这能去造船司也挺好的,晋升快。
见徒弟傻乎乎地乐呵着,魏总工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好。
他能说这去了造船司,以后就是风吹日晒,少有闲暇的时候吗?
想他就是造船司出身,年轻的时候还熬的住,后来岁数大了,就耗不起了,连着找关系,退一阶也要去工图阁待着。
他觉得自个儿不是怕苦怕累,而是在保命。现在傻小子自己乐意去那儿,自己恐怕也不好改了。
手底下猛地少个可用的人,魏总工还有些不适应。
哎,小徒弟怎么就被调走了呢?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赵清荼,在结束了太医馆的当日学习之后,就忙不迭地朝中宫去了。
今天被带着去观摩尸体解剖了,虽说学的东西不少,但想着那肥头大肚,面色灰白,还起了尸斑的尸体,赵清荼就觉得伤眼睛。
她现在胃里还在翻江倒海,必须要快点看看美人皇后压一下。要不然,今晚这觉,就别想睡了。
卢筠蕙听到赵清荼拜见,便搁下手里的笔,朝对方看去,然后皱了皱眉,“你这是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赵清荼想着自己看到的东西,觉得要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有些秽人耳朵,纠结着是否该提。
“你尽管说,不必顾忌本宫。”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赵清荼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个不拘小礼、重视才能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大度地允自己这些小毛病。
所以,她并没有觉得皇后现在是在说客套话,既然愿意听,那她就说吧。
当然,也只有心性不敏的赵清荼,才会觉得皇后是个可以倾听的好对象。
“娘娘,你是不知那尸体有多丑,我都是忍着瞧师父划开了那皮肉,只盯着里面的血肉处,才觉得好过些。”赵清荼一边说着,一边给皇后泡茶,整个过程已经十分习惯了。
卢筠蕙瞧她这抱怨的小模样,也是眉展颜舒,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赵清荼说着,似是想起那个画面,顶了顶舌尖,又抬眼看向皇后。
今日娘娘勾了个桃花妆,那晕在眼尾的粉,真是俏丽极了。
御花园那春色,都不及娘娘今日的容颜。
红唇微染,漾出浅笑,春风和煦拂面来,约莫就是这个感觉吧。
见赵清荼瞧的痴,卢筠蕙面上的笑越发浓了两分。别的小姑娘都是畏惧血肉,她家这位倒好,觉着皮囊,更加不耐看
“那既如此,你可有想过放弃。观你之前做的事儿,也是可以有番成就的。”卢筠蕙本就想引导赵清荼前进,如今对方已有决断,她虽是支持,但也不强求赵清荼委屈自己。
赵清荼停下分茶叶的手,朝皇后娘娘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她不想再出现在意的人有事,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越是与皇后娘娘相处,赵清荼越是欣赏对方,从模样到性情,真的就和她当初随口一提的要求,像极了十成。
或者说,她当初也没想过,还有这般远远高于她要求的人。
只不过人家是皇后,自己不过是个官女,两人又同是女子,这般能朝夕相对,她已认为是极好了。
脑子还没朝着情爱开窍的赵清荼,还挺满意现状的。
这可苦了卢筠蕙,心上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撩的人心烦意乱,但实际上,对方只把自己当个好人。
就在卢筠蕙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表现的更明显些时,之前一直避开的两个人,碰面了。
这日,赵清荼去太医馆没待多久,就因着师父有事,自己提前回来了。
原本,照常去拜见皇后娘娘的赵清荼,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塑料青梅竹马,互相炫耀插刀的时刻
你以狗粮饲我,我比返盆回之。
皇后娘娘:我家茗茗就是如此优秀,人见人爱。
除了我,她还会喜欢谁。
她还要为我哭,为我学医!
皇帝:……
(将军为我镇守边关,我炫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