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并不傻,从罗艺的话一说出口他就已经知道罗艺的意思,可是他喜欢李昭是他自己的事,为李昭做事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并不是李昭强迫他。
挟恩而报并非苏烈的本意,而欠了罗艺的人是他。
他可以为罗艺抛头颅洒热血,却没有资格要求李昭也如此。
“算你还像样,知道什么是你能做的,什么是你不能做的。”傅臻看着苏烈如是说。
李昭不想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因此冲着苏烈开口道:“有些话我与方正将军说起过,方正将军没有带到?”
询问之意,苏烈微微一顿,“我昨日才归来,好些事并不清楚。”
才回来就被罗艺安排去请李昭,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李昭却是问起道:“你我的事,燕王爷知道多少?”
方才罗艺都提到苏烈为她做下的事了,李昭自然也就问起,想要一句准话。
“我从未与义父提起过。”苏烈急忙地解释,想告诉李昭他并未与苏烈提起过他们之间的事。可是,罗艺是幽州的王爷,幽州的事没有能瞒得过他的。
不用苏烈再说,李昭也明白苏烈要表达的意思,却也让李昭挥挥手道:“那就好,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罢了,我就放心了。”
苏烈也是一个小心的人,他知道李昭有很多秘密,而这些事是不适合让任何人知道的,哪怕他也是一知半解,剩下的全是猜的,就算是猜的,苏烈也从来没有与人提起过,因为他清楚事情的重要性,也明白有些事暴露出来,对李昭是灭顶之灾
李昭道:“苏将军帮过的忙,昭都记在心上。”
“帮你是我愿意,李将军无须放在心上的。”苏烈显得有些着急,他不想让李昭认为他是一个挟恩而报的人。
“苏将军不用解释,你不是一个挟恩而报的人,可是李昭同样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李昭想着应该说清楚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苏烈在罗艺的手下,作为一个义子是有些份量,可是这个份量不太够的。
李昭笑了笑,“王爷请苏将军带我熟悉幽州城,不知苏将军可得闲,若是不得闲我与傅先生自去逛逛,若是得闲,那就有劳苏将军。”
好像方才罗艺说起的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可是苏烈清楚地记得李昭说过的话,她说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如果不是因为罗艺点破的动机不对,苏烈定会欣喜若狂。
可是出了门,他还是记着这一句,牢牢地记在心上,想着念着,也希望可以再听一听。
然而他们不是独处,傅臻在一旁,还有飞云与灵韵在,他就算有无数的话想问,话到嘴边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李昭问他得闲或是不得闲,苏烈连忙地道:“李将军请。”
一句请足以说明他的意思,能带李昭去看看四下自然极好,李昭微微地笑了,傅臻一眼瞥过李昭,李昭收到却是无辜的看向傅先生,好像在说,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她这样做来有何不妥?
傅臻给了李昭一个你别装傻的眼神,李昭却还是眨眨眼睛,发乎情,止乎礼,她与苏烈都没逾礼。
再说了,他们是将军,将来还得一起共事的,要是现在说起男女之别,不是说不成,是不是往后李昭直接不用出门了?
李昭眼神带着询问之意,傅臻道:“有劳苏将军。”
别以为苏烈记住的话傅臻就记不得,李昭可是亲口承认了自己对苏烈略有好感。她还真是没看错,一见面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没想到李昭竟然看上苏烈。
不是说苏烈有什么不好,论相貌,苏烈算是温文儒雅,而且气定若闲,又是知书达礼,虽然看起来冷漠,但看到李昭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可见把李昭放在了心上。
但是苏烈的家世,虽为罗艺的义子,义子罢了,本来的出身并不高,而且就算他是罗艺的亲生儿子,眼下杨广的意思是让李昭来分罗艺的权,要是李昭与苏烈在一起,朝廷那边非得炸了不可。
李家也是个问题,之前李家为李昭定下的婚事可是柴氏,那也是一个世族大家,李昭放着未来的大家宗妇不当,却要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人,不会有人反对?
“先生,你想得太远了吧。”李昭看到傅臻拧紧了眉头,小声的走了过去在她的耳边一阵轻语,提醒傅臻不必想得太多。
有些问题傅臻能想到,李昭当然想到的,既然都想到了,还不知道如何安抚?
傅臻看着李昭不以为然的样子,没能忍住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她操心都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李昭?
李昭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八字都没一撇,你倒心急如焚了,却是何必?”
她可是一点都不操心,所谓的略有好感,只是好感罢了,她又不是非苏烈不嫁?
“我又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你确定我非要嫁一个人不可?”苏烈走在前面,有些话不能说得太大声,却可以小声地提醒傅臻,让她明白一点,李昭并不是寻常的女郎,像那些女郎认为自己一定要寻个良人的事,万不可能套在李昭的身上。
傅臻看了李昭一眼,李昭连忙地道:“你就相信我吧,我一定能将事情处理好的。”
不相信李昭傅臻又能相信谁呢,像李昭这样的聪明人,她总知道什么叫作取舍,苏烈,不过是一个有好感的郎君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像李昭说的,她太当一回事了。
“幽州城共有四门十六街……”苏烈不知身后的师徒二人几句话达成了一些共识。
走在街道上,他只顾着与李昭专心地讲解起幽州城来,简单明了,还说得绘声绘色,倒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李昭听完只这一个评价,却也将幽州的四下仔细地看,也仔细的记下。
往后她就得在幽州混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像罗艺一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凡事都由自己做主。
思绪散开,李昭又开始发愁起高句丽的人了,要是明城那边的情况不妥,就得想办法把明城的人都弄回来。
可是想要穿过辽东,到达幽州谈何容易。
就算到了幽州,突然多出十几万的人,他们要拿什么来养?
而且得了十几万的人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吧。朝廷可是一直都没管叫高句丽俘虏的人,他们没有和朝廷汇报,私自做主将人救出来,还得解释一下这些本来是明城的人,为什么会逃到李昭手里。
头痛头痛,问题太多了,幽州更是旁人的地盘,一个不慎还会把自己坑死。
“驾,驾!”李昭想得出了神,没有注意到迎面的一匹马儿冲了过来,等她感觉到不对,身体的本能反应叫她跃起之时将那冲着她而来的马儿踹倒在地,马背上的人同样也倒地不起。
“哎哟!”人仰马翻的人痛得惊呼出声,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冲着李昭问道:“你干什么踢我的马?”
李昭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看向控诉她的人,是个身着白衣的郎君,可是一看李昭便看出来这是位女郎,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此时却是满脸的怒意地指问李昭。
“苏将军,光天化日可以纵马驰街的吗?”李昭并没有回答女郎,只是问向身边的苏烈,苏烈微微一顿而答道:“不能。”
李昭得这一句肯定也就回头看向纵马的女郎,与之轻声地道:“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啊,听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了,若不是我纵马驰街,你就不会踢我的马?我也就不会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女扮男装的女郎问得甚是不客气,掐着小腰大有李昭要是敢说一个是字,她就要扑上来咬死李昭。
李昭道:“此处不是街道?我行在街上,女郎的马就要撞到我了,我若是不打倒你的马就得死,听女郎的意思我自该站着不动,由着你的马撞死我?在女郎看来,你的马只是摔一跤罢了,倒是比我一条人命更重?”
“那是自然,你可知我这是什么马?”听着李昭唤出她是女郎,女郎也是不以为然,只是问着李昭,她可知道她这马是什么马?
李昭冷笑地道:“别管你是什么马,一匹马比人的命更重,朝廷规定杀马的罪名可比不上杀人的罪名?依你所见,朝廷立下的法度有问题,当该律法依你所言?”
女郎本来得意的神情随着李昭的话音落下一僵,转过头冲着李昭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女郎自己说的,你的马比我这条命重要多了。我要不是反应得快哪怕要叫你的马撞死了,自也该老实地呆着,不应该避开。”李昭捉住了此人的话,一句一句的不肯放过,引得女郎喝道:“你是强词夺理。”
李昭闻之一声冷笑,“我强词夺理?话不是你说的,是我冤枉你的?”
“我……明明是你将我的马踢翻了,你却倒打一耙。”女郎上下打量着李昭,目光极是不善。
李昭是在军中,出身着的一身劲装,没上战场也没着铠甲,红衣束腰,倒是看不出她的家世。
而女郎自问幽州像李昭这么大的名门世女她都认识,不是各家的人,自不必客气,看着李昭的眼神透着轻蔑,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李昭都快忘记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了,不对,应该说这辈子生为李家的女儿,还真是没有人这么看过她。
“苏女郎,这位是李昭将军。”事情发生得太快,本来苏烈是想英雄救美的,可惜李昭在紧要关头反应过来,动作比他更快,也就没给他这个机会了。
而面前这位女扮男的女郎不认识李昭,苏烈却是认识她的。
一直只顾着跟李昭闹的女郎在听到苏烈的声音时也才注意到苏烈的存在,听到苏烈的介绍一下子愣住了?
“太原唐国公之女李昭,那位李将军?”本来不拿李昭当回事的人听到苏烈唤的一声李将军,一下子反应过来,急急地追问可是这位李将军。
苏烈道:“正是。”
趾高气昂的人一下子没了底气,太原李家,那可是五姓七望之一,唐国公之女,不说唐国公的本事了,就是李昭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得罪了李昭,还敢看不起李昭,她是哪里来的底气。
“不对,她不是被唐国公逐出家门了吗?怎么还敢认自己是太原李家之女。”女扮男装的女郎在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李昭消火,那边却有人着急地提醒一句。
李昭看向一旁说话的人,却是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裳的女郎,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说起此事看着李昭透着不屑。
哟,李昭没想到自己刚进了幽州没人敢轻视她,却是两个女郎看着她的眼神分外的好笑。
李昭道:“是又如何?”
作为一个被李渊逐出家门的人,她也是知情的,可是那又怎么样。
“我被逐出李家,却依然还是朝廷的将军,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让我甚是不喜,你说我应该怎么还给你才是?”李昭笑笑地问着,那位出言提醒李昭已经被逐出家门的人也意识到李昭与她们这些女郎不一样。
若是她们被逐出家门,世上再无她们的容身之地,世上的人都会瞧不上她们。
李昭可不是靠着李家立足的,她是立下战功的将军,大隋的将军,却不是她们这些女郎可以轻视的。
“我,我只是说一句实话而已。”身着水绿色衣裳的女郎生怕李昭与她计较,若是计较上了,李昭带着三万兵马到幽州,此事整个幽州早就传遍了,这样一个人有三万人马在后面撑腰,哪怕是幽州城里不喜欢她,不乐意她来的人也不敢轻易把话说出来,她当然也是不敢的。
李昭道:“我并没有说你的话有什么问题,我方才也承认了。但是你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很不喜欢,我也告诉你了。”
“小女不解。”事到如今只能抵死不承认,李昭却是笑出声来,“苏将军,这两位女郎都是哪家的?”
方才苏烈一语道破那位女扮男装的女郎姓苏,李昭倒是很想再问问后面这个特意说破她叫李家逐出家门的人是谁。
苏烈看了看那位着水绿色衣裳的女郎,“这位女郎我不知,这一位却是苏凤兮,苏家二房的长女。”
倒是分外的坦然,只知道一个,李昭却失望了,她还以为苏烈也会知道的,不知道也没什么。
李昭指着那位叫苏烈指出名字的苏凤兮道:“这位你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吧?”
从苏烈说出李昭的身份开始就不作声的苏凤兮一下子怔住了,她能不回答吗?
身着水绿色衣裳的女郎一个劲的在摇头,倒是苏烈道:“若是想知道查起来也不难。苏女郎说与不说都没关系。”
说了没准还能让李昭念在她的表现不错的份上不与苏凤兮计较了,可是要是不说,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候苏家会如何,或许应该看看李昭的心情?
苏凤兮并不蠢,她也是家中如珠如宝养大的人,外面的事她都懂得,虽然性子是跋扈了些,却也会看菜下碟,要是一开始她知道李昭的身份,她就算摔得不成样子也必不会与李昭怼上。
眼下连苏烈都出言警告了,当然,苏凤兮得承认自己是看不上苏烈的,不过是一个燕王的义子,本来就是身份低微,哪怕他们都姓苏,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