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了身前的玄谷一眼,萍汀咬了咬唇,眼中流露出几丝不自知的担忧,说:“你现在是凡人身躯,承受不住那么多的灵力的吧……”
凡人身躯与神躯仙体和妖魅身躯都不同,它们脆弱得要命,在萍汀这种级别的修道者面前,几乎和蝼蚁薄纸没有任何差别,只要灌注灵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无妨,”玄谷没有回头,“只要你控制好流向我的灵力,不可太多,亦不可太少,我便可以撑一段时间,足够画好锁魂阵了。”
萍汀虽然对阵域之道没有太深的研究,可也知道,那么复杂的阵法,并非一时半会儿便能刻画成功的。他有些怕,会伤了玄谷。
正当萍汀犹豫不决的时候,玄谷出声提醒了他:“再拖延下去,墨华的魂魄会损伤更多。”
“好,我知道了。”萍汀下定了决心,“一旦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务必立刻叫停我。”
玄谷倒没想到,萍汀居然会关心在意她的死活,愣了一瞬过后,点头答道:“我有分寸。”
丝丝缕缕绯红色的灵力光芒,从萍汀的身上涌流出来,经过玄谷建立起来的灵力通道,流入了玄谷的身体。虽然玄谷护住了身体中的脉络,早有准备,只在体内留下了一条引流的经脉,但是萍汀那精纯的灵力还是冲击到了她浅显的道基。
这让玄谷多少有些惊异,便问萍汀道:“不久之前,我才用那块噬灵石将你身上的灵力吸取过一次,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的灵力又恢复了这么多?”
萍汀小心地控制调整着传输进入玄谷体内的灵力强度,放缓了输送的速度,斟酌解释道:“我与墨华,入凡界以来,遇到过一些游荡在凡界害人的妖魔,便……便夺了它们的修为灵力。”
他偷眼看玄谷的脸色。
对方紧闭着眼,指尖凝出绯红的灵力光晕,轻轻点在墨华白莹的后腰肌肤之上,红色的光芒从墨华的命门进入,随后,玄谷以指做笔,以墨华的身躯为纸,以灵力为墨,开始刻画起锁魂之阵来。
而对于萍汀和墨华黑吃黑夺了其他妖魔灵力和修为的事,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红色的灵光,像是细细的红线,随着玄谷的指尖,在墨华的身体中流窜,细密如织网,慢慢收拢网罗住墨华的魂魄,将它严密地禁锢——亦或是仔细地保护了起来。
萍汀甚至能看到与墨华魂魄纠缠不休的魔物死气,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正在把墨华的魂魄从它的绞缠中生生剥离,此等行径,不啻于虎口夺食,失去墨华魂魄的滋养,那些魔物死气便开始暴躁地在墨华体内横冲直撞了起来。
墨华的神魂受到了冲击,猛地睁开了血红的眼睛,反手向身后的玄谷抓来。此刻他的意识完全是混沌的,只能如同野兽一般,凭着本能,要以蛮力破坏玄谷结阵。
萍汀在一旁看得真切,而玄谷一心都在勾画锁魂阵法上,反应便有些慢了。
“小心!”下意识地,萍汀立刻冲了上去,背身挡在了玄谷身前。墨华的五指瞬间深深地刺进萍汀背后,鲜血一下喷了出来。
一具温热的身子倒在玄谷身上,她睁开眼,刚好看到萍汀半垂下来的头。他的唇角涌出血来,精致美丽的脸庞因为剧烈的痛苦甚至都扭曲了起来。然而即使是这样,萍汀依旧维持着稳定的灵力,输送入玄谷的体内。
“不用管我,先结阵。”萍汀咬着牙,额头抵在玄谷的肩上,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玄谷蹙眉,眼中有愠色。
她沉冷下脸来,一手尚在墨华身上游移画线,飞快勾勒出锁魂阵的走势,另一手却掐起法诀,分出几团灵光,扬手挥出,斩向墨华的四肢。
随着“啪啪”几声刺破血肉的沉闷响声,墨华的四肢筋脉俱被斩断,水上水下爆出大团的血雾,瞬间便将一池水染得通红。
她轻喝一声:“定。”手上锁魂阵勾画不停,定字咒已经念动真言完毕,落在了墨华身上。
萍汀惨白着脸色,见她转瞬之间,便完成了两个术法,手上还勾勒着一个三界之中最为复杂的锁魂阵,却一步不差——如此雷霆手段,瞬间便将神魂混乱的墨华镇压住了。
这才是,万年之前,横压三界,冠绝当世的小帝君,真正的实力。
萍汀固然自负于自己卓绝的修道天资,可与这个人一比,还是相差远矣。所以他当年那么拼命地修炼,就是想……跟上她的步子,离她更近些啊。
突然的变故,让玄谷不得不打乱了计划,暂时强行扩宽了容纳灵力的经脉,将萍汀的灵力抽调更多,去压制墨华。而那些强征来的灵力,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刀,刮过她的脉络,伤了她的身体。
咽下喉头的一大口甜腥,玄谷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勾画锁魂阵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原来的时间不够了,她撑不了那么久了,而且,受了重伤的萍汀也撑不了太久。
“放松对灵力的控制,我要更多的灵力!”玄谷提醒萍汀。
萍汀抬头,眸光有些难以置信。他看到了玄谷唇边涌出来的血迹,惊慌极了:“你受了伤?”
是了,刚刚她调动了他的灵力,凡俗之身难以承受,定然是受了伤的。这种情况之下,萍汀哪里敢将更多的灵力灌注进玄谷的身体里:“你疯了么?快停下——”
“现在停下,墨华绝对会死,已经没有时间,够我再画一个锁魂阵了。”玄谷的声音,冷静且清晰。她的神色很淡漠,却给人一种强大到不需要怀疑置喙,只要服从她就好了的感觉,“半柱香,我只要半柱香的时间。”
“信我。”
萍汀不知道那半柱香的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仰着头,任凭体内的灵力被玄谷疯狂地抽走,绯红的灵力织成了浓稠的血网,紧紧锁困住了墨华的魂魄,也锁困住了他的,完全没有挣脱开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