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上个月,有个寡妇投井自尽了。”
“略有耳闻,不过这和孔大人有和关联?”
“你是不知,这寡妇颇有姿色,哪儿知竟被孔大人的儿子看中了,竟要讨了去,那寡妇不从,这人竟强取豪夺……最后寡妇投井明志,那孔大人为保儿子,竟拿家生子抵罪,唉……只能叹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是啊,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聚时,果报还自受,我们还是多行善事吧,也勿以恶小而为之。”
一时间,这事儿竟成了茶馆,酒肆的饭后谈资。
……
却说无双被十一带走后,立马一场猛烈的高烧来袭。
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胡言乱语。十一半步不敢离,索性告了假,将人安置在他置办的一处住宅里。
这会严三已经醒来,他正巧过来看无双,正见十一正替她掩着被褥。
“你可好多了?”
“多谢大人,严三已无大碍了。”
“此番多谢你,是你救了她,这份情我十一记住了。”
十一眉眼之间的郑重,让严三受宠若惊。
就如每个人心目中都或多或少有钦佩的人一样,严三心中的英雄一直都是十一。
被自己崇拜的人如此对待,严三欣喜若狂,他羞赧地摸了摸脑袋,正想说:“大人,您不必如此。”
就听得无双迷迷糊糊又说起了胡话:“十一……我想……吃……烤猪蹄……炸牛奶……跷脚牛肉。”
她时而砸吧着嘴,时而磨着牙,这副模样,严三都替她丢脸。
“我还想吃你……哈哈哈……你竟敢把我当妹妹……哼!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
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总有一天……你……会是我儿子的父亲……哈哈哈。”
严三目瞪口呆,转眼已见十一上前捂住了无双的嘴,面带一丝恼色。
“严三,你先出去。”
“哦……哦,大人,那我我我先走了。”
……
十一轻轻放开手,无奈地看着睡梦中的人。只见她额上渗出的汗珠打湿了头发,一缕湿发贴在白玉似的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地瘦了一圈。
他知她不好受,一会冷,一会热。冷的时候,两床被子都不够,热的时候,就常常踢被子。
她这会热的发汗,一双玉足从被角溜了出来。十一蹙着眉心,又将她的双足轻轻送了回去。
手上残留的触感让他又不禁想起那日,她紧紧缠住自己的模样……十一猛地站了起来!
……
又是两天后,无双终于清醒过来。
“姑娘,您看谁来了?”
无双正躺在床上,抬头就见一人一阵风儿似地朝她跑来,猛地抱住她。
“你怎么来了?”
季迎冬流着泪:“你说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唉,一言难尽。不提我,我师兄们都还好吧?”
“他们正在外面见十一,都没什么事。”
“那就好。你们怎来了?天镇县……”
“朝廷开放的赈粮已经到了,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大家都不放心你,于是就来了。”
严冬惨切,寒气凛冽!
此刻屋外天寒地冻,屋内炭火烧得温暖如春。
季迎冬皱着眉:“无双,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瘆得慌。”
五师兄同情道:“他哪儿是盯着你,师弟是盯着你碗里的肉。”
无双一阵郁闷地放下调羹。
严三看她碗里的蔬菜清粥,扑哧一声,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无双眯着眼睨着他。
大师兄安慰道:“无双,你且忍忍,等你好彻底了,师兄们一定带你与云膳阁吃顿好的。
无双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四师兄问:“之前那事儿真是陆成那厮干的?”
严三拍桌:“可不是吗?无双被他害惨了,泡在冰水几个时辰,怕是会落下了什么病根……”
“还说无双,你的手也不知能否好起来?”
众人见他大拇指缠裹着一层白布。
他摆了摆了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
“严大侠,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您还是叫我严三吧,这么叫,我瘆得慌。”
无双本来一副感恩地模样,见他这样,哭笑不得,她掩嘴咳嗽一声,认真道:“你还是以后跟着十一吧,如果你以前跟着我是为了报恩,此番你所做的事,不止偿清,反倒是我欠你不少,你说你想当大官。指不定你跟着十一,有朝一日,振缨中朝,未必不能实现。”
严三吓了一跳:“我一个乞丐出身,自然知道想做大官,不过是痴人说梦。”
无双瞪了他一眼:“乞丐又怎么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况且我十一哥哥一定会帮你的,对吧我的好十一?”
无双看旁边惜字如金的人,后者果然只“嗯”了一声。
严三激动得嘴角使劲也没绷住,裂开了。
他亢然起身抱拳:“多谢十一大人,多谢无双,我愿……”
此时,云鹤突然起身。朝十一作揖:“云鹤不才,只一颗赤诚丹心,同愿誓死追随。望大人成全。”
无双在旁使劲儿推了推旁边的人。
“你们可想好了?”十一看向两人。
“我如今不过是军镇里的一名校尉罢了,并非什么当朝大官,你们若要来,也是从最低级的兵卒做起。每日三更起,五更眠,操戈苦练,若敌军来袭,奋起抗敌,随时可能魂归沙场……”
无双一听,顿时有些后悔,万一真打起战来,刀剑可不长眼啊,她正想说话。却听得云鹤:“铁马金戈,保疆卫国,生为男儿,何惧生死!”
严三一听,胸憶间顿时豪气冲天。
“对对对,何惧生死!”
“说得好!我楼大小时候每每做梦,都梦见我在战场上与蠕蠕决一死战,有时候那感觉太真实,每次醒来,人都在床下。”
“哈哈哈……”
无双与季迎冬眼泪都笑出来了。
“感觉你们都心有大抱负,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天天能有好吃的,嚼了几年的野菜,那滋味太难受了,我那弟弟就是熬不住吃了观音土……所以我以后想开家饭馆,遇到来要饭的小孩,绝不哄赶……”
楼六道:“五师兄,若有朝一日,你开了饭馆,我们必每日上门叨扰。我楼六最大的想法,就是继承师父的衣钵,师父常说世无良医,枉死者半,我不求悬壶济世,但也想救死扶伤,做力所能及之事……”
楼四点点头:“我也要跟着师父,七师弟你想做什么?”
众人看向,桌上唯一一个没说话的人——楼七。
楼七抬头,一双眼眸,冷冷清清,暼过众人。
他视线在某处一顿,看那个人正侧身亲昵地依偎在别人身旁,心顿生晦暗。
“我什么都不想要。”
“切,我看你哪儿是什么都不想要,你怕是想要的太多吧。”
季迎冬随口讽道。那日他剑杀锦丰等人的时候,血溅了她一脸,看他平日老老实实的模样,狠起来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楼七看了季迎冬一眼,眼中暗流涌动。
楼大看得气氛一时尴尬,赶紧岔开话题:“也不知师父如何了?咱们还是早日启程回青山派吧。”
无双嘟嘴,看向十一:“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楼三提议道:“不然我们在此地逗留几日,忙活了一阵,当散散心罢了。”
无双兴高采烈:“我同意。”
一行人就于是就在怀朔镇待了几日。这些天,其他人夜宿客栈,而无双则赖在十一宅子不走。
开玩笑,不好好乘机培养感情,哪儿对得起这大病一场?
……
翌日,十一端来一碗药。
无双顿时皱眉苦脸,又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包龙须酥,顿时两眼放光,立马伸手去拿。
却只碰到药碗。
“先喝药再吃这个。”
“我已经不咳嗽了……”
十一看她一眼,手却不动。
“唉,你说这药要是长的跟你一般好看,我铁定一口气能喝他个几大碗。”
“无双!”
无双看他一点不禁撩。不由败下阵来,端起药碗,一口闷了下去。
“快!快!快!”
十一递了一颗龙须酥,不料,无双竟直接凑过来,像小狗叼食般,从他手里舔了过去。
无双见他面带恼色,不由劝道:“十一,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是无缘做我哥哥了,不如你早点从了我,我给你当媳妇儿,多好,你看看这儿,天寒地冻,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
“彭无双,你……”
“真的,十一,你错过了这个村儿,就……”她本想说,就没下个店了,却又怕以后啪啪打脸。
“我还在下个村儿等你。”
无双苦口婆心地兜售着自己,就差头顶没写个十一定制。
奈何她遇到这么个内敛自持的……说了半天,也不见回应半句的。
……
隔了两日,天竟下了雪。
无双喜出望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雪。
从早上磨到下午,各种软磨硬泡,十一才许她出去玩半个时辰。她兴冲冲得穿了厚厚的棉袄,戴了围脖,手套。
天仍下着雪片儿,地上已厚厚堆积了一层雪,踩在上面,一深一浅,咯吱咯吱作响。她看着这地上的皑皑白雪,顿时心念一起。
折腾了半个时辰,无双拍拍手,笑得合不拢嘴。
“十一,你快出来看!”
后者闻声出来,只见院中两个雪人,一个大点,一个小点,两只手触碰着手,轻偎低傍。
而那叉着腰回眸一笑的姑娘,颜如舜华,天地间仿佛一瞬间黯然失色。
时光清浅,岁月流转,有些人,有些事,在光阴荏苒中,愈加刻骨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