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扶尘不在的日子,雪霭城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平静,皇族父子嫌隙未平,修界杂鱼又在蠢蠢欲动。
“近来民间多有命案发生,一看就是修士所为,我想尽办法加强京城防护,还是难敌别有用心者。再这样下去,压制不住舆论势必引起民众恐慌,父皇对此并无作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凡界子民被人屠戮,更不会束手就擒。你回来的正好,若是闲来无事,来帮我加强玄甲的战力如何?”
明斯年正要说明虞扶尘的伤势与处境,虞扶尘使了个眼色,适时让大橘住了口。
“无妨,你且说说详细情形。”
反常的言行让明宫商一怔,心中怀疑这人是不是让人给掉了包,颇有顾忌瞥了明斯年一眼,见对方只是无奈叹气,才讲起雪霭城近况。
“我因腿伤禁足宫中,许多事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据说死的凡民大多是青壮年男子,被吸光精气成了干尸,连五脏六腑也被人掏空了去,寻常人会有这种本事?”
“……你说的不像恶修,倒像是山里跑出来的害人精怪。”
“如果是里应外合的小细作,这里倒是有一个。”
步音楼在外插嘴,一开门就推了个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男孩进来,虞扶尘一细看,这不是鲛皇千宫问阙从孤屿带来的狗娃子吗?
“我要代风前辈告这小子一状。那日你出走后,他趁人之危要去取风前辈性命,但风前辈身手过人,自是不会被他这种喽啰所伤,又以慈悲为怀,没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还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要是他就此弃恶从善倒也好,可他不思悔改,与城外埋伏的势力里应外合,破坏护城结界不说,还损毁了太子用以夜间巡游的甲兵,简直无可救药!!”
狗娃子嘴里塞着布条,呜呜咽咽反驳着什么。
换做从前的虞扶尘,这会儿肯定是拳脚相向出口恶气,然而此刻却是慢悠悠吹着茶汤上浮的热气,轻啜一口,搁下杯盏,这才抬眼看了看狗娃子。
“解开吧,就算有奸细里应外合,也不会是他。”
众人一愣,当属步音楼和身为当事人的狗娃子最为诧异。
步少主不情不愿给人松了绑,心道去九阴岛走了一遭回来,这位真是性情大变,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狗娃子讷讷问道:“你……信我?”
“受师尊点化过的人,我不信你心中还有恶念。”
……这算什么鬼的理由啊?!
明斯年嘴角一抽,正要炸毛,虞扶尘敛了笑意,一指狗娃子衣服各处沾染的机油污渍。
“破坏甲兵只需要将其损毁,不会造成这种刮蹭摩擦的痕迹,这是他多次进入机甲调试性能的证据,许是误解他了,你拆卸甲兵的目的,应该是为改造出最适合凡人操纵的机甲,对吧?”
狗娃子迟疑着点点头,捂着脸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腐烂伤疤,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恨他杀了我爹,可我没理由迁怒别人。我的仇我自己会报,不需要别人插手。”
小小年纪,倒是有着敢爱敢恨的气魄。
但狗娃子与此无关,说明他们失去了唯一的线索,明宫商暗觉此事陷入死循环,正愁要不要请九千岁出面,就见虞扶尘一拂袖。
“走吧,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蛛丝马迹。”
他里里外外变了个人,不只是明宫商,连明斯年和步音楼都适应不了现在的他,分明是变得通情达理,脑子也好使许多,可看着就是让人觉着浑身上下不舒坦,总有一根筋是搭错了的。
一行三人到往暂时收容受害者遗体的刑部暗室,虞扶尘先拉了明斯年近前,一看室内黑灯瞎火躺着几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明斯年当场哀嚎一声躲在他背后。
“我是治病的医修,又不是验尸的仵作,你疯了吧!!”
虞扶尘不好勉强,见步音楼主动来替自家媳妇帮忙,倒也不客气,一指躺在最前头的那位。
“就是这儿,把他喉咙割开。”
步大少主的灿烂笑容僵在脸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可虞扶尘前后左右观察干尸死状的模样又不似在开玩笑。
毕竟步音楼也没见过这阵势,弯腰出门,张口呜啦啦呕了一地,把昨晚的饭菜吐得了个干净,这才压下身心不适,硬着头皮照做。
“说起来我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上次在凌雪宫是你陪我验那两具身份不明的碎尸,今日终于轮到我舍命陪君子了。”
不忍玷污神武,步音楼特意取了匕首在干尸颈上划了一道,虞扶尘点燃蜡烛靠近切口,拿着镊子拨弄着新鲜伤口,果然如他所料。
“是一招十分干脆利落的拧断了人的脖子,又迫人吃下了这个,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从伤口中夹出一颗黑色圆球落在盘中,步音楼借昏暗灯光打量一番。
“丹药?又不像……这上面凹凸不平好像刻了什么,莫非……”
“是念珠,甚至可能是佛门圣器。”
“这样说来,做这一切的人岂不是无相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