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这次是受刺激太大,脑供血不足晕倒,送医及时,没有酿成更大的危险。她本来体质就不怎么好,接二连三的住院,使得她的气色大不如前。
楼谦在医院陪护了一夜,第二天人才醒,母子两人相对无言。
就这样过了两天,许素打破沉默,问道:“他人呢?”不愿提起名字,她不想问的,荒诞且接受不了,但儿子受到的伤害更大,却只字不提,她放心不下。
“你们……”许素欲言又止。
“他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许素心里既难受,又感到欣慰,或许从心底里,她还是希望儿子能走正常人的路。不要再跟沈唯有什么牵扯,不合适,真相被揭露后,更不该在一起。
她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声嘶力竭的反对及逼迫,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
“你还年轻,会遇到更合适的人,兴许那时候你会比现在爱的更深,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不会再伤你这样深。”许素迟疑的说:“你父亲的事……”
以前,她不希望楼谦沾染这些负恩昧良的事,但楼谦却一意孤行的选择了继承他父亲的衣钵。现在,真相比她所了解的还要惊心动魄,她开始自私的想要楼谦为他父亲正身后名。那些闹事者们把平反的路摆在了他们面前,走,还是不走。
她忧心楼谦会因为沈唯而心软,放弃为他父亲正名的机会。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沈唯的身份及牵扯都很深,即便他是无辜的,他也会受到严重牵连。
她能想到的,楼谦必然也早想到了。
“我给你请了护工,我得回星海市了。”楼谦抿了抿唇,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道:“这件事,不宜再拖。”
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楼谦已经下定决心,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孰轻孰重,他必须得分清。
至于沈唯……
他看着机舱外的白云恍然出了神。
比起楼谨舟的死是因为段信龙在背后使了手段,他更难以接受的是沈唯的欺瞒。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怀揣着这样大的秘密,还每天对他甜言蜜语,对他母亲笑脸相迎,甚至在他父亲的坟前,都丝毫不曾露馅。
真要形容的话,他感到非常的——可怕。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这件事反过来放在他身上,或者说放在任何正常人身上,都不可能做到毫不露馅。死去的是曾经鲜活的生命,是爱人的至亲之人,但凡有一点正常人的情感共鸣,都不可能做到这般无动于衷。
沈唯这种极度的、近乎于变-态的自然与理性,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什么这样做,才是最可怕的。不,或许在他看来,这种欺瞒本身就不算什么,只是为了让两人的感情不受破坏,而做出的一种选择而已。
即便他心里是愧疚的、不安的,但他在情感上,是没有共情能力的。他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楼谦与许素对楼谨舟的情感,这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三口,是记忆中永远的净土,那是他的父亲、是许素一辈子的爱人啊,不论去世多少年,都是无法褪色的。
楼谦所承受的痛苦,远比表现出来的要沉重的多。正是因为知道沈唯这种缺陷,他才更加无力责怪,只能加倍的自责,是他选择了沈唯,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推开这个人。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从始至终,都是他的错,而现在,他要纠正这个错误。
——
三居室空无一人,胖橘与鹦鹉也都还在寄养中心,沈唯没有回来过。
他不回家,去了哪儿?楼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猜想他可能去的地方。
摸到兜里的临时身份证时,他差点忘了,登机时因为找不到身份证,办了张临时的。之前沈唯说一个人睡不着,把他的身份证拿走了,一直没有还。
楼谦摸出手机,号码熟记于心,但他良久没拨出,把手机扔到一旁继续整理物品。
户口本也不在,楼谦皱起眉,之前沈唯说过没有放箱子里,那就应该在家里啊,他把平时放东西的抽屉柜子都打开找了几遍,均没有看到户口本。他的不在,沈唯的也不在。
难道被他拿走了?
楼谦不得已还是拿起手机,在拨号键上暂停许久,选择了发送短信。
没有回复。
卧室、客厅、书房、衣帽间都找过了,没有,就剩乐器房了,但这么重要的证件怎么可能放在乐器房?以防万一,他还是进了沈唯平时练乐器的地方。
乐器房的布置一目了然,靠东侧有一排壁柜,放着沈唯的一些零零散散的收藏,比赛的得奖、偶像的专辑、平时写的一些曲谱手稿、还有尚未完成的毕业论文参考资料。
写毕业论文对沈唯来说简直是折磨,尤其是年底这段时间,距离毕业答辩时间越紧,他越是心浮气躁写不出来。时常把自己关在乐器房,一呆就是一下午。法学又跟音乐差了十万八千里,楼谦最多只能在用词及论文结构组成各方面给他点建议与修改,专业内容是一点都帮不上忙。
楼谦打开壁柜,一层一层的找,在拉开最上面一格时,目光突然凝住了。
那是几盒全英文的进口药品,里面的药已经所剩无几,他从不知道沈唯在吃这些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把药盒都取了出来,本就敏感的神经捕捉到说明书上一些“精神释压”“安定”“抑郁”“焦虑”等词汇释义时,一下子绷紧了。
他紧紧的捏着药盒,强迫自己把英文说明全部通读了一遍,都是精神方面的专治药。
抓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他把药盒跟说明都给医学院的一个本专业学长发过去,随后心绪焦灼的等待着。他很想打电话质问沈唯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些药的,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他,可他知道,沈唯不会跟他讲真话的。
等了一个多小时,学长把根据药品查到的相关内容给他发了过来,并问道:“谁在吃这个药啊?你朋友?”
楼谦“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对方道:“那还挺有钱,这药贵得很,是伦敦那边一家XX精神疗养院研制的专利药品,非正规途径买不到,一般人也买不起。”
“吃这个药……是不是就说明……”
“当然啊,如果不是情况比较严重了,谁会大费周章的烧钱买这种昂贵的进口药?效果肯定是好的,但几个疗程服用下来,基本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说到这里,对方好心的提醒道:“不过哥劝你,如果真是你朋友在服用这药的话,你最好离远一点。这种药一般是特供给有过精神病史的患者服用的,中度或者重度,初期的患者用不到。换句话说,这种程度的患者可能会做出无法自控、无法理解的行为,伤他伤己都说不准……”
他还说了什么,楼谦没有听清楚,他的目光紧紧的凝固在药盒上,脑海里都被“沈唯”两个字占满了。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