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说了,我不回去。”顾允摇首。
“顾老,太后暂且不敢有所动作,此时正是除掉许彦之的大好机会。”
顾允眼眸低垂,“我说过此生不再为朝廷挂帅出兵,皇上还是另请高明。”
“顾老请看。”萧怀谨从袖子里拿出那块铁令牌,“此物可是嘉兴十四年,顾少将军丢失的那块兵符?”
顾允蹙眉,接过那铁令牌,翻看良久,眼眶灼热,“洄,洄儿……”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将军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热泪,抽搐着哭泣,爬满褶皱的手也跟着颤抖晃动。
苏清远和萧怀谨相视一眼,便晓得着铁令牌是兵符的事错不了。
“皇,皇上从哪里找到的?”
“是清远在京师春风院查案无意从一个叫绾透的姑娘身上发现的。”
苏清远颔首。
萧怀谨接着道:“她说是前年开春,偷嫖客钱袋时,看到里头有的令牌。猜到或许是朝廷之物,所以未敢声张,丢弃。”
“前年开春,春风院……”顾允眉头皱得更紧了。
兵符乃重要之物,顾洄少年上战场,不会不晓得兵符意味着什么。必是随身携带,不敢有差池,更别说会有人偷盗。而就在战死后,兵符却不见了,实在奇怪……
“恐怕与鞑靼脱不了干系。”萧怀谨冥思苦想,前年开春正值鞑靼、瓦刺入京师进贡,“顾老,当年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顾允抹了把眼泪,话音未落,一个稚气的少年从树后跑出来。
他身形颀长,颇有小将军之风。少年眼眶红肿,瘪着嘴,“当年是我爹的行军计划被泄露,许彦之又延误援兵,致使鞑靼围攻,数千个弓箭手活活射死的。”
“墨儿!别说了。”顾允喉结蠕动。
顾翎墨不管不顾,唇上还挂着因憋回眼泪而漏出来了的鼻涕,“爷爷,为什么不说,我在祠堂听您说过的,就是许彦之通敌卖国。”
“顾老,这是怎么回事?”萧怀谨疑惑地看着顾允。
“皇上,此事算了,我一生杀戮,只盼着小孙子能平安长大,不想其他了。”顾允温柔地看着面前气冲冲的顾翎墨。
“怎能算了?”萧怀谨起身,“是我们萧家对不住顾家,少将军战死沙场若真是遭贼人陷害,理应使其血偿。况且许彦之狂妄,许镰在边关蠢蠢欲动,百姓受苦。朕如何忍心看自己的臣民这般?”
顾允沉默良久不语。能让一个征战几十年的老将军怕了的,不是鞑靼、瓦刺的凶残,而是浴血奋战抗杀外敌,替先皇挡下刀子,赔了身家性命,却惹他怀疑。
顾翎墨‘咚’地一声跪在顾允面前,“爷爷,墨儿十六,愿同皇上回朝,受印挂帅,为爹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爷爷老了,只想看着你长大成家,不求你立业。”顾允欲扶起顾翎墨。
顾翎墨倔强不肯不起,“墨儿听您说过爹威风凛凛的事迹,也知晓好男儿志在四方。爷爷授我武,我岂能做懦夫。”
顾允无奈摇头,“唉,我早料到了,你就是太像你爹,性子倔。”
“顾老请放心。”萧怀谨再行一礼,“朕必先安内再攘外,绝不会让墨儿以身犯险。墨儿比阿澈年长六岁,朕必待墨儿如亲弟弟。”
“我看得出来,你与先皇不同。只是……”顾允欲言又止,看了看苏清远,“墨儿大了,皇上虽英明,但还是决计好了归隐田园。”
萧怀谨郑重行了一稽首礼,“阿谨回宫携阿澈与墨儿三结义,此生不会有猜忌。”
苏清远诚恳道:“顾前辈,小皇子与墨儿同病相怜,他得皇上教诲,是非曲直,虽年少但分得清的。”
“唉,我知道,小殿下亦可怜。皇上,我顾允戎马一生,墨儿执意入朝,不会阻拦。但请皇上给个旨意,除非墨儿通敌卖国,残害忠良,或是做了藐法的事,不可动他性命。再者,墨儿若哪一天不想做将军,不想挂帅,还请皇上能放他走。”
“阿谨应下。”萧怀谨沉稳道:“还有墨儿的婚事,也许他自由选择,不会干涉,亦不会让他联姻。”
“嗯……”顾允握着顾翎墨的手,“我同墨儿还有些话说……”
“是。”
萧怀谨带着苏清远在庄子里四处转悠,看看顾老种的菜。
“以后,我那庄子,也要这样的花台。”苏清远看着那镂空原木做的花盆置架,底下还安了四个小木轮子。出太阳时,便不用一盆一盆地把花盆搬来搬去,只需要按动机关就能把小木轮放下来,推动到有阳光的地方。
苏清远蹲着刮弄了轮子旁边的铁角,机关,铁……
“好,都……”
“对,我怎没想到。”苏清远拍了下脑袋。
“怎么?”
“那木块,木块定不只是木头材质,定还安了铁片或铁块,否则光凭木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你说的倒有可能。”萧怀谨拂了拂苏清远的后背,“好啦,回去我再找物料你捣鼓捣鼓。”
“嗯。”
“你方说要这花台还要什么?我先记下。”萧怀谨伸进苏清远的广袖下。
苏清远由他牵住,左顾右盼,“我还想要这个东西。”
“嗯?”萧怀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水车?”
“这个挺好玩的。”苏清远上前拨动水车的风轮,拨动愈快,空心竹管里的水流得湍急。
萧怀谨静默地看着苏清远似个小孩子,对这些事物好奇又欢喜,“你倒喜欢小玩意。这要吗?”
苏清远又被水井上的压力木头器吸引了,“取水也方便。”
“嗯,你压那儿试试。”
苏清远用力压了下木柄,一桶清水上来,奈何苏清远手劲儿太重,那桶清水晃动溅到他的脸上和衣襟上。
“哈哈。”萧怀谨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