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过了近两天,苏清远与萧怀谨到了普安城内,安置好张王氏,他们去了城外的村落打探。
普安邻近云南,是贵州边界,大旱没有贵州中心严重。
“普安城外很多村子都有人不见。”苏清远低头看着地上裂开的干泥巴路。
“村后边有山,去找找。”
贵州多山脉,尤其是边界地带的村子,后边的山更多。要想找玉脉山的位置,得顺着村落找。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山路太陡,苏清远用广袖擦了脸上的汗。
“喝点儿吧。”萧怀谨把水囊递给苏清远。
苏清远舔舐了裂破皮的嘴唇,接过那水囊,轻掂了掂,估计半袋都没有。
“我不渴。”
“还得走两个村,喝些。”萧怀谨干脆给他扯开了水囊的塞子。
苏清远喝了一小口,旁边也没地方歇脚,“光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普安城外村落不见的人最多,虽然都是独身,但知县不会不知,只怕为虎作伥睁只眼闭只眼。”
“除了普安还有哪地有山脉。”
“普安邻县安顺有。”
“那今天再找找,明日午后去安顺。”
“嗯,好。”萧怀谨颔首。
又走了几个村子,有的人是被招长工招去了,有的人说是搬走了,至于实际如何不得而知。
田畈上,一个晒得黑的驼背老头子蹲在地上捡花生。
苏清远拉着萧怀谨过去问,“老爷子,你这捡什么呢?”
老头子有些耳背,苏清远说了几句他才听清楚。老头子看他们两个衣着不凡,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摊开那沾那黑黄的手,“花生,大旱,花生长不好。”
苏清远蹲着帮他捡,地上的花生个头小不说,很多被鸟、虫吃空了。
萧怀谨也蹲下来帮忙。
“不敢劳烦公子,我自己来。”
“三个人捡得快。”苏清远咧嘴笑。
抛开土,把枯黄的花生叶子拔起,底下花生壳子都生了虫眼。
萧怀谨准备扔了,却被老头子阻止了,他慌慌忙忙捡过来,拂去会尘土,“还能吃,还能吃。”
苏清远看着萧怀谨蹙眉,边捻起花生边问老头子,“老爷子,村子里有很多人去城内做长工吗?”
“有啊,不少呢。”老爷子笑呵呵的。
“他们都是到哪里做长工?”
“城内都有,听到最多的好像是黎平的郁老爷家,我知道的就有十几来个。”
“招这么多人,那个郁老爷家很大?”
“公子外地的吧,别看我们贵州山城那些做大生意的人还是有的。像前些年黎平做玉器生意的周家,听说家丁上百,还有他们铺子的伙计加起来多着呢。”
难怪,尤其是村子里的人,他们听到招长工的消息并没有怀疑。更何况普安与黎平隔了几个城,谁也料不到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说起做玉器生意的周家,不知道老爷子晓不晓得普安附近有售卖玉器的大老板?”苏清远三言两语把话锋引了过来。
“普安是一个小城,有是有,只是两三个小铺子,没有公子说的大老板。公子若是想买玉,去州县瞧瞧。”
又聊了会儿,苏清远和萧怀谨一起帮扶着老爷子送回家才走。
“私自玉脉采玉,定想换成金银。让姜毅他们扮成收购玉器的,是最好的办法。”
“嗯。”萧怀谨垂眸目视着苏清远搓动手上的尘土,遂即从怀里拿出帕子,“过来。”
“我说……”
萧怀谨像是没听到苏清远说话似的,握起他的手,开始细细擦拭。
“再忍忍,过几日到了云南应该好些。”
“不,不要紧的。”苏清远喉结上下滚动,对上萧怀谨的脸,苏清远侧扭着头,“还是尽快,尽快把事情查清楚。”
“清远不必在我面前拘谨。”
不是我拘谨啊,我这该死的颜控!靠太近,怕再多看几眼,鼻血又抑制不住了。
“怎么……”会。苏清远抿嘴,抽回手,故意甩了甩,以证不紧张。
“就像之前清远那般对我。”
能不提之前吗?
苏清远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个儿埋了。
多嘴的系统君蹦跶出来了。[之前你做的事挺乐呵的。]
滚!破系统很闲吗?很闲就去查查玉脉山的位置。
[不是应该加紧修复程序吗?]
苏清远再三确认脑子里回荡是猥琐的姨夫笑,这系统君真狗!
系统总得来点儿提示吧。
[安顺。]
安顺?你确定?
系统君没有再回答。
“明日一早去安顺。”
“好。”萧怀谨没有问缘由,迟早要去安顺的,提前半天而已,说不准他想到什么了。
第二天午时到了安顺,安顺和普安城内差不多,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
进了一家客栈,喊了半晌,客栈老板才优哉游哉地从后面走出来。
“几位客官住店?”
这话就问得奇怪了,难道来客栈不是住店?
“嗯,要四间上房。”
“好,好嘞。”客栈老板准备领他们去楼上。
“再备些清淡的小菜和米饭。”萧怀谨又添了银子。
银子给的不少,老板笑呵呵地问他,“公子想吃什么,我这便买菜去。”
苏清远感受到萧怀谨看他的眼神,想问他吃什么。苏清远却疑惑上了心头,“客栈里不备菜吗?”
“这……”老板眼珠子转了几圈,“贵州,贵州大旱,没多少外地人来住店,所以……”
“嗯。弄些清淡的就行,尽快。”
可老板的说词也没错,只是苏清远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直至上了二楼,哪里是没多少人住,压根儿是个空店。
张王氏见他俩有要事相商,识趣地说自己先回房收拾收拾东西。朱公公也回去了。
“如何?”
苏清远坐着道:“老板有隐情。”
“吃完去附近问问,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好。”
用过饭菜后,萧怀谨和苏清远去街道上走走。
问了几个路人,附近城外的村落和山。他们一听见村落,都变了脸色。
“什么?鬼村?”苏清远闻所未闻。
路人被他拉着有些不耐烦了,“公子莫多问也莫去,我不敢说。”
苏清远放那路人走了,又跟萧怀谨零零散散打听到鬼村的事情。
鬼村原本叫|春鸣村。一到了春天,很多鸟在村里的树上栖息,时常听见悦耳的鸟鸣。而大约一年半前,村里的鸟雀频繁死亡,成片掉在树下。连着几日晚上都出现了骇人的鬼叫,有人还看见了鬼影。这事安顺县衙得知,派了捕快去捉鬼,迟迟没有结果。
村里的人哪还敢住,都搬走了。成了空村,鬼村。
有人偏偏胆大,不信。白天进去,没能不来。也有命大的,逃出来了,疯言疯语,神智不太清楚,说看见鬼村后面有鬼火。
安顺知县防止更多的人入村,封了村,连同村后的山也不准进,还派捕快把守。
“呵,装神弄鬼!”苏清远轻蔑笑笑。
“那日宫里,你不是很怕……”萧怀谨话没说完,就看见苏清远再次微笑。
我那是怕鬼吗?那死状惨不忍睹,我只是突然吓了一会会儿而已。
“其实,确实有些可怕,我当时还……诶,你……”别走啊。
萧怀谨紧跟着大步朝前的苏清远,咽了咽唾液。适当的拘谨,也是有必要的。
“我不怕鬼!”
“是是。”萧怀谨连声附和。
“我真不怕,这世上根本没有鬼!”苏清远咬了咬内嘴唇,腮帮子一鼓一憋的。
“好,好,不怕。”
苏清远看着萧怀谨难得乖顺、顺从的模样,想着罢了。哪知萧怀谨附和过火了。
“今晚我们就去抓鬼,今晚就去。”
苏清远,“……”
哼!你的高颜值也阻挡不了我的生气气!
“皇上真龙天子,镇压邪祟。”要去你去。
“不不不。”萧怀谨憨笑着细语道:“镇压住爱卿一个就可以。”
什么虎狼之词!苏清远憋住蠢蠢欲动的小心脏。不行,受不了了!
缓和了很久,面作冷冰,“皇上的意思,微臣是邪祟。”
萧怀谨,“……”深情款款地看着苏清远,“这个镇压,有几重意思。我说的那一重,若爱卿想知道……”我夜里可以与爱卿细细道来。
“不知道,不想知道。”苏清远轻哼了一声。
为什么会有这种绝色的男子,啊啊啊。虽然我誓死不弯,最后弯了那么一丢丢,但我也是个有骨气的弯!绝对不是那种只看色相的人,还要看人品,看家世,看背景……
然而到了傍晚,苏清远让客栈老板烧了小半桶洗澡水。难得有水能冲洗身上的汗味和污渍,可萧怀谨,你要干嘛!
店里没有小二,都是老板一个人忙活。苏清远想着自己提回房间,萧怀谨殷勤地上前,作势帮忙提。
“不用,不敢劳……叫朱公公来就行。”
朱公公得知皇上要给苏清远提洗澡水,吓得赶紧接过苏清远手里的水桶。
萧怀谨气得牙痒痒,寻思啥时候找个理由扣朱公公一个月俸禄,不行,一个月不够,俩月!
苏清远褪了衣袍,踏进浴桶,正享受着氤氲的腾腾热气,忽见地上银子飘动,吓得抓紧了木桶的边缘。
不会,不会真有鬼吧……
苏清远蜷着身子,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屏了气息,余光朝地上瞥了瞥。
那黑色的影子忽闪,苏清远臂越过浴桶,想勾起方才脱下的衣服,黑影又动了。
苏清远踏出浴桶,裹着衣袍,拿起地上的木脚踏。
天上老君,急急如……
才从屏风探出脑袋,扬起手臂,就看见提着大桶水的萧怀谨。
你有事?大晚上吓人?
“清远没提凉水进来……”萧怀谨手上那小半桶凉水还拎着,似是等待殷勤地给苏清远提进去。
你确定给我提凉水的?
苏清远手一扯,把裸露在外的锁骨包裹好。
“微臣自己来,自己来。”苏清远把凉水提进去。
萧怀谨目光落在屏风上头挂着的干净衣袍,苏清远眼疾手快先行把衣袍拉过来。
“嘿嘿,皇上,衣裳微臣拿着呢。”
萧怀谨,“……”
苏清远见萧怀谨还跟柱子般杵在原地,“微臣要洗……”
“夜里不安全,朕在屏风后等着,杀手来了,朕也好及时出手。”萧怀谨一副大义凛然,关切臣子的模样。
不安全,我看你才最不安全的。
即便这样但苏清远晓得,他都自称‘朕’了,指不定接下来要用‘这是圣旨’来压他,算了,随他,好在屏风上有画,也不透。
苏清远快速清洗了套上衣袍,萧怀谨正正经经地坐在屏风后面。
“不去睡觉?”
“过来。”
苏清远傻愣愣地走到萧怀谨面前,带着水润的热气在周身飘散。湿哒哒的头发分成几缕,沾在他的脖子和衣领上。
萧怀谨正要抬手拨开,苏清远不自觉地往后缩。
“头发是湿的。”
长头发配长袍好看是好看,就是麻烦。特别是没有电,没有吹风机的古代。
苏清远准备转身拿干巾帕擦拭,哪知萧怀谨掌心覆上了他的发丝,暖热的气息在他脑后涌来。
苏清远想扭头看看,被萧怀谨喝住了,“别动。”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苏清远的头发全干了。
抿成直线的嘴唇突然上扬,启口道:“怎么弄的?”
苏清远笑了,萧怀谨也跟着笑了,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得意,“内力。”
还真有内力一说,他那原宫斗文没写到这个,小天使写的衍生文里居然有。
内力岂不就是行走的吹风机,还不带插电的。
“可以热茶吗?”苏清远对这个内力很好奇。
武侠小说里看到过,但实际网上争议很多,有人说内力不存在的。想到穿进文里见过了飞檐走壁的轻功和这深不可测的内力,苏清远有些小兴奋。
夹在衣领的墨发被萧怀谨挑开,如琳琅的声音在苏清远耳畔响起,“没试过,茶盏应可。”
酥麻感自苏清远的耳廓顺到噗通狂跳的心脏,微微昂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怀谨。
那只贴紧他后脑的手掌,慢慢挪动。苏清远嘴角轻颤,面前的仿佛有股强大的力度,使他缓缓靠近。
厮磨啃咬,分齿探。软香水润,唇难合。
指腹的薄茧摸索进苏清远的衣襟,苏清远赫然瞪大了眼睛。
胸膛至腰间,苏清远的眼前朦胧恍惚,全身心比泡在浴桶里还要滚烫。
“别,碰。”苏清远僵直着双腿,呼气吐息变得绵长,神目中带着乞求。
“清远,不想吗?”
苏清远就算嘴上说了不想,可异样已经很明显。
“明,明日,还还得去安顺查,查案。”
萧怀谨的手不舍地从他的衣襟里抽出来,随后浅浅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
两人一动不动愣了小半会儿。
不是啊,你说睡,你倒是回去睡啊,难不成还想……
“我那间屋子漏雨。”
扯理由也扯个好点儿的。
“皇上,没下雨。”
“屋檐的瓦坏了,透光。”
苏清远,“……”
“就像之前爱卿掉进浴华……”
苏清远涨红了脸,“那,那睡吧。”
两人把浴桶的水倒了,合衣躺在床榻上。床榻不大,薄被下手臂稍一动,对方便能察觉。
夜里,苏清远默叫了几次系统君,都没反应。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以至于薄被被轻轻往上拉都没感觉到。
第二日一早,桌子上放了一小碗清粥,米少糊多。干旱下,要想填饱肚子还得多吃个干饼。
过了早,几人一同下了客栈,萧怀谨特地多留了银子。客栈老板不好意思提及屋檐瓦坏了的事,还一个劲儿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