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眯着眼睛,悠悠儿地扬起鞭子。
“苏公子和萧公子是朝廷大官?”
“应该是。”姜毅挪了挪腿,耷拉着晃了晃,半转过身子,噘着嘴说:“官是好官,就怕事情非同小可,不晓得能不能治住。”
闻凌嘴角上弯,“你也是好人。”
“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与坏。”
闻凌没有回答,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黄毅。他头戴着草帽,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好似哪怕穿成小厮的模样,都掩盖不住那份侠义之气。
他们比苏清远和萧怀谨先出发,马车走得也快些。
“怎么回事?”
“少爷,有土匪拦了去路。”朱公公看着面前的两人扛着斧头,光着黑黢发亮的膀子。
萧怀谨皱眉,瞥了眼欲帘探出脑袋的苏清远,“回去坐好!”
苏清远乖巧地坐下,瞧着萧怀谨屈身而出。
那两个土匪扛斧头的手都是抖的,“人过去可以,银子留下!”
萧怀谨眉尾微挑,“要是不留呢?”
为首的咽了咽口水,挺着胸膛支支吾吾,“不给银子,就,就,就取你性命。识趣,识趣的话,赶紧留银子。”
萧怀谨叹了口气,扔了荷包过去,“可以放我们走了?”
土匪颠了颠荷包,里头银子应该不少,收了荷包放他们走了。
半晌,萧怀谨对朱公公说:“掉头,去看看他们。”
马车跟到一处偏僻、破旧的院落,萧怀谨和苏清远两人相继下了马车往里走。
那两个土匪披了件破旧的衣裳,眼睛里没有方才的凶神恶煞。
稍微瘦一点的拉着短胡子大夫进了屋,没多久大夫给了他们一包草药。
萧怀谨听到动静,拽着苏清远的手腕往后躲。
壮实些的双手捧了瘪底儿的铜盆,铜盆中盛了大半盆清水。
他们二人悄悄走进院子,正巧看到那精瘦的人给了大夫三十两银子。
看个病要这么多银子?
苏清远有些奇怪,脚步依旧往前。
屋内响起老妪颤颤巍巍的声音,“说了不看病,不看病,不要紧的,咳咳……还花那些银子干吗!”
“娘,就几文钱。”
“你骗不了娘。”老妪忍着咳嗽,“你哪来的银子,莫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知道啦,我给娘煎药去。”
从里屋提着草药出来,看见苏清远和萧怀谨二人,后退两步,“哥……”
“怎么?”结结实实的壮汉还拎着缺口的药罐。
大夫不知道情况,刚从苏清远面前起脚,便被苏清远拦住,“你这大夫真够黑心,什么草药卖得了三十两银子。”
俩兄弟上前,大夫道:“非是我黑心,如今贵州大旱,草药进价高,我这一副草药只捻了半两银子,知道他们不容易,连出诊费都没收他。”
“公子,我……”
苏清远见他们为难的模样,放走了大夫。
“你们两个,没有银子看病好好找份稳妥的活计,为何装成土匪。”
壮汉朝苏清远和萧怀谨拱手,“公子明察,小人实属无奈。贵州干旱,生意不好,许多地方都打发人走,根本不需要伙计。老母病重,等不得,不光是药材需要银子,连这干净的水也得花银子买。上山砍柴拿去卖,碰巧看到马车,起了歪心思。”壮汉双手把荷包还给萧怀谨,萧怀谨没有接。
苏清远问道:“干净的水也要银子?”
“村头有口井,井是村民挖的,往常村里喝的水都从那里打的。今年春天,村长把那井围起来,成了私井,要想打水,得给银子,还不准村民私自挖井。”
“岂有此理!”萧怀谨重重哼了一声。
“儿,谁啊?”老妪摸索着土灰墙壁,蹒跚走出来。
“娘,你怎么出来了。”两人同去搀扶。
老妪眼睛看不见,但听到了萧怀谨说话。
兄弟俩祈求地看着萧怀谨,萧怀谨浅笑说:“大娘,我是过路来的,问问路。”
“听口音外地的吧,贵州大旱,公子路上多加小心。”
“多谢大娘。”
俩兄弟又把老妪扶回里间。
“这儿还有些银子,你们拿去,别在装劫匪了。”萧怀谨说着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他们哪敢再接,“大娘的病还得治,给她再买些吃的。”
俩兄弟磕头道谢。
出了院子,萧怀谨阴沉脸,“去找南思知县。”
“还不是时候。”
“都……”萧怀谨有些激动。
苏清远说:“一个村敢如此,说明知县不管。贵州大旱,怕不止一城出现这种情况。上到知州,推不了责任。云南与贵州相邻,若萧鹬插了一脚,现在去问责知县,打草惊蛇。何况治好了一个县,贵州还有其他的县。”
“清远所言有理。”萧怀谨嘴上说了,但仍然不减怒气,“云南、贵州彻查!”
“不慌,他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苏清远与萧怀谨又坐上马车直往普安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