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熙昂把方曼姿从车里扶出来,后者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眼前熟悉的人影,当即不满了起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要睡着了。”
她在车里躺了这么久,酒精上头,身子沉得更厉害了,站都站不直。
他揽着她的腰,软软的娇躯信赖地贴上他,抱怨的尾音更像撒娇,平添几分磨人的意味。
他身子僵直,没有回应她的话,凉凉目光如水一般落到陈北望的脸上,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陈北望挑眉笑:“你说呢?”
周熙昂未置可否,说:“谢谢你照顾她。”
“哦,不用谢。”陈北望很快反应过来,语气随意,“我也是习惯性操心,想不到过去这么久,她还是这么不省心,辛苦你了。”
“没什么。”薄削的嘴角微翘,不是什么太明显的弧度,“分内之事。”
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气氛逐渐微妙,四周弥漫了些许硝烟。
方曼姿从周熙昂的怀里抬头,抓他腰间衬衫的手晃了晃:“走不走,我好累了。”
隐形战场被她打断,他收回视线,去看怀里的女人:“累了还不早点回家?”
“那欧巴今天生日,而且我钥匙都忘了,早回家晚回家不还是一样进不去嘛。”她说完,补了一句,“你少管我。”
周熙昂抬头,对陈北望道:“抱歉,我要带她回家了。”
不待后者说什么,他揽着她,带她向大门走去。
陈北望看着他们的背影,眸光隐隐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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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熙昂赶到兴和苑正门时,方曼姿正在被一个男人搀扶着,上了他的车。
在此之前,他远远看到一男一女在门前举止亲密,他都没有想过会是他们。
直到近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即使没有看到陈北望的脸,他也一眼就能够确定,那个男人就是他。
他怎么会忘呢。
这样的场景,他看过太多次。太多太多次。
曾经在一起时,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的路上,教学楼走廊里,上学放学的校门口必经之路,还有很多很多角落,他都会看到他,看到他们一起笑闹的样子。
有时他会觉得,也许在他们三个人中,他才是多余的那个。他们一起谈笑什么内容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怎么也闯不进他们之间的外人,什么也插不上,什么也接不了。
而他们,却有太多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笑料。
她说,他们是朋友,她不想冷落了他。
那么,为什么不能冷落呢?他想过无数次,却怎么也想不通。
看到她坐进他的车里,他甚至卑劣地想要去计较,假如他不出现,她会在多久才会想到他?会不会永远也想不到他,毕竟他们两个一旦碰见,就那么快乐,他去干什么,破坏气氛吗?
他的车就停在对街,有树挡着,他们看不见他。
他像一个阴暗的窥视者,被那种阴暗的情绪笼罩,他觉得自己卑劣而见不得光,一边鄙薄自己,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直到那一通电话,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在听到陈北望声音的那一刻,他忽地释然了。
卑劣又怎么?阴暗又怎么?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讲先来后到,他凭什么要做那个放手的人?
此时,他带着她走进园区,夏日蝉鸣清脆,月光透过树叶缝隙,二人交叠的身影不断掩映。
她身上的酒气缭绕,柔软娇躯依着他,与他紧密相贴。
“怎么还没到啊,周熙昂,你是不是故意骗我?”
她喝醉了,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
她任性时,总是对他多有质疑,却能做到对陈北望无条件信任。
他声音微冷:“那他呢,他就没有骗过你?”
方曼姿哪里知道他说的你呀他呀的到底是谁,她偏不肯叫他如意。
她说:“对啊,就是没有骗过我,只有你骗我。”
酒壮怂人胆,她胆子也大了起来:“反正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他不理她,她就开始顺杆爬:“你让我睡酒店。”
“还不肯给我送钥匙。”
“让我等这么久。”
“要不是陈北望,我一个人遇到危险你都不知道。”
“他还让我跟他走,要不是怕你来了找不见我,我真的要跟他走了。”
她住的楼离大门不算远,说着话已经进去了。
他单手揽着她,刷卡按梯。
她昏沉沉靠在他肩上,嗅着这股子味道,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男人,怎么就该死的那么好闻呢。
可他心里一点都没有她,她从小到大要什么都有,唯独周熙昂,她每次回想,都觉得尝尽了挫败的滋味。
她又小小声念。
“周熙昂,你一点也不好。”
叮一声,电梯门自动拉开,已经到了楼层。
他带她走到房门前,将她放在门边上,掏出钥匙开门。
方曼姿侧头间,看到他的动作,他身材修长,伸手拧门锁,眉目清冷俊逸,下颌线轮廓分明。
她去夺他手里的钥匙,说:“我自己开。”
她把钥匙握在手里,看半天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开门的钥匙。
试了半天没结果,她转身,把钥匙摔到他怀里,问他:“你是不是在拿假钥匙骗我,你根本不想让我进去。”
为什么,他就那么讨厌她吗?连这也要戏弄她。
周熙昂接住,凝视她半晌,最终把钥匙揣进口袋,定定回答:“是。”
“你——”
“我骗你,我一点也不好,既然他那么好,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不去跟他在一起?”
他说着,步步逼近,廊灯被他的身影遮挡,她笼罩在他的高大身形里。
退无可退。
她微微蹙眉:“周熙昂,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曼姿,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他单手撑门,拦住她一边去路,这姿势有着绝对的压迫性,她只得看他。
这双寒潭般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无数情绪潜藏在那双幽潭之下,汹涌暗流,表面却没有任何波澜。
这个问题犹如一根刺,刺进方曼姿的心口,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胸腔中憋了一股气,热血逐渐上涌,她握了握拳,扬手就是一巴掌。
“没错,你猜对了,我没有喜欢过你。高中那些都是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她嘲弄地发笑,喝了酒的眼有些迷离,这时看着,则成了轻蔑。
“周熙昂,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你凭什么让我喜欢?我就是玩玩而已,玩够就算了,想不到你还会在意这种小问题,真让我觉得没劲。”
她不想再看他,转身就要走,周熙昂强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在房门上,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下去。
疾风骤雨在大地肆虐,干涸了许久的土地灌进春水,顺着那些细小缝隙蔓延,埋在地下的种子收到滋润,开始一点点发芽生根。
方曼姿被他紧紧箍住,他紧扣她的后脑,不让她逃,也不准他走。
他是霸道的,近乎疯狂地掠夺占有,她反抗,就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抓住手腕按压在身体两边,二人紧密相贴,她被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吻过她那么多次,知道如何让她溃不成军。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混沌的意识通通不见,酒精麻痹下,她没有什么推开他的力气,她被他近乎疯狂地攫夺,脚下一阵阵发虚。
她心脏如同触电般猛缩,所有力气都化为软绵绵的呼吸,从鼻间屈辱地轻哼出来,她拼命隐忍,仍然落在他的耳中。
他从握住她的手腕,到扣住她的十指,硬梆梆的胸膛将她堵在门上,背后的门触感冰冷,她后背一阵鸡皮疙瘩,又推拒不了身前的汹涌热意。
她夹在水深火热之中,力气已经被他抽干,他太知道怎样要她的命。
走廊里的灯早就熄灭,黑暗中只有他们两个相互纠缠,寂静夜晚偶尔发出一些令人遐想的声音,她怕被人听见,怕他继续下去,怕有些事情不能及时收止,造成不可扭转的局面。
他像一头饥饿的猛兽,她不想成为他果腹的猎物。
她下定决心,故意引他与他纠缠,他得到回应,动作更为积极,她差点死在他怀里,却还是坚持着,用清醒的意识,狠狠去咬他的舌尖。
他吃痛,不由闷哼一声,紧接着倒吸一口冷气。
得到解脱后,方曼姿靠在门上,紧张地大口喘息。
二人在黑暗中对视,呼吸都有些急。
那种酥麻的感觉蔓遍全身,她已经败在他手里,却还是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静静看着他。
“周熙昂,你疯了?”
“是,我疯了。”
这一刻,他没什么不能承认,也没什么底牌不能亮。
被咬痛的舌尖,缓缓去品味嘴里残存的,属于她的味道,这令他留恋。
他紧紧盯着她,道:“如果不是疯了,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开始的人是你,最后却是我陷进去更多。”
她的身子轻轻一震,酒意散了些许,吃惊地看向他。
“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停了停,抬眸凝视着她,“方曼姿,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这问题,更让她觉得不值,青春也像一场笑话。
连她有没有喜欢过他都看不出来,那她那些算什么,一个人的独角戏?单恋者的狂欢?
她缓缓擦干嘴角,回答他的话:“没有。”
周熙昂周身的气息冷了冷。
她以为会迎来他的怒火,她甚至,想要看他发怒。
“那现在呢?”语气意外的平静。
她暗暗蹙眉:“周熙昂,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
“我们结婚本来就是错,你还嫌不够?”
周熙昂定定看着她:“反正已经错了,倒不如将错就错。”
话音淹没在黑夜里。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酒精使她身子疲乏,反应迟钝,这样复杂的一件事,她甩了甩头,平静地说:“不。”
她想起酒局上,鞠恬恬拿来形容陈北望的一句话,此时拿来形容周熙昂刚好。
她淡淡复述:“周熙昂,当初分手是你,将错就错也是你,我凭什么要在原地等你?”
他没有动。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谁也别提,婚是假结的,假的真不了,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也挺好的,不是吗?”
她语气冷静。
周熙昂唇角微抿:“你这样想?”
“当然。”
不想气氛僵在这里,她转过头,用手指抓了抓头发,满不在乎道:“今晚的话我当没听过,你回去吧。”
是他一次次把尊严双手送上,供她如此践踏。
他抿唇,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十分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