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娘自来聪慧,又怎么不知这个交易中到底谁能得益呢。
“不必了,崔大人。”即便真的如他所说登不了天,她也不愿意同他再有什么牵扯。
“你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对自己不够自信?”他不疾不徐地说着,“既然你如此笃定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与我做这场交易又有什么顾虑?你是害怕还会心悦于我,到头来离不开我吗?”
姮娘心底一滞,他自然知道这是他的激将法,可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并非没有道理,她只知道,自己万万不能与他再纠缠一起了。离他越远,方能守住初心。
“助你登天,我自与你解除婚约,男婚女嫁,互不干涉。”见她面露难色,他补充。
“这对你有何好处?”姮娘问。
“你忘了我的大业了?你要登天,而我要——弑君。”最后那两个字他说得声音很轻很轻,游丝一般的声音,却难掩惊心,“你也知道那个人是我的什么人,可我仍然要如此行事,可这事哪有那般容易,我的人再如何神通广大,可是内宫里毕竟没有我的耳目。而你却正好就在禁廷,对我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你大可放心,便是我如何对你余情未了,可这件事上我只是要利用你而已。”
他说的不错,那个人即便是杀了他的父亲,可也是他的亲祖母,是血亲。他却能够狠下心来立志弑君,这样的决绝,还真是只有那位九曜上神才能干得出来。
崔珩见姮娘半日未言语,知道她处于天人交战之中,却不知她的思绪飘到了十万年前的那场厮杀战场。
那时候,九曜与玄樾虽都未曾出现,可若没有九曜提前暗中打开昆仑结界,即便是她与一众师兄联手,也没有办法顺利开启天梯。
这是师父布下的结界,放眼整个欲界,能打开嶎燎上神昆仑结界的,还未曾有过。只因这是三界要道,即便是天君阜衡,也无权凭一己之力干预。
可他是九曜,虽然品阶也是上神,奈何却是净居天太襄帝君的嫡子。他的父神不仅是太上品阶,还造出了整个欲界,他想要动一动手脚,自然轻而易举。
他确实说得没错,若没有他的太上神印,这登天之门即便重新打开,也是无法召出天梯的,不能召出天梯,她就不能重现十万年前的昆仑古战场,更没有机会让四师兄重生。
这段时日以来,她沉浸在肝肠寸断的回忆之中,竟忘了这等大事。如今的九曜虽然一介凡人之躯,可他的魂魄继承的还是太上之神的灵脉,只要有他在,必然还能重启昆仑天梯的。
事到如今,她竟已别无选择。
“我给你时日考虑。”崔珩并不想逼她,轻声说道。
“我答应你。”姮娘温柔的脸庞闪过一丝决绝,眼神闪烁并未直视崔珩,“只是你别忘了自己的承诺,待我完成大业,你我二人便生死不相干。”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十万年前她有太多的东西害怕失去,害怕失去与他的爱情,害怕失去师兄师姐的性命,害怕失去人族的血裔,害怕失去师父的信任。
而今她又有什么害怕失去的呢?她莫名捡回来一条性命,早就看清了九曜的真面目,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只要能将魂飞魄散的四师兄重塑灵肉,她便是自己替他去死,也是值得的呀。
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对自己是另有所图还是意在沛公,她都已经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他了,这样的她,又有何惧呢?
崔珩没有料到姮娘竟然如此决绝,本以为她会考虑一阵子的,现如今却是当下就做了决定。
带着一丝惴惴,他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上的伤痕,语带怜惜:“好,你是知道如何传信给我的,旁的我再教你。”
他言下之意是那只能够飞鸽传书的木鹤,崔珩教了姮娘一句咒语,告诉她只要对木鹤说出此咒,它便能吐露传话人的言语。如同大幻术一般离奇。
“至于李璇玑,你不必为她忧心,接下来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他淡淡地说道。
姮娘终于看了他一眼,差点被他幽深的视线溺毙,原来他都知道了,刚才李璇玑伤了自己的事情。或许是裴素同他说了,而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这般着急赶过来的吧。
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甚至都不想开口问他,他打算对李璇玑做什么事,才能让她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你不问我打算干什么吗?”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迹,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李璇玑要的是我,那我就让她得到我,不就行了吗?”
“你……”姮娘只觉得自己柔软的心脏种种地瑟缩起来,终究还是忍不住,“她,她可是你的亲姑母……”
“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觉得恶心?”他沉下脸庞问道,斜睨着她,“自古天家有多丑陋,你可能原来不知道,接下来,就让我一点一点地,做给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