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如张之易所说,他在宫中留宿,一个月之中不过三五日,尤其是如今张宗昌正得宠,皇上召幸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宫中又不同宫外那般自在,他当然不愿意常来。
可如今这情形,却不同了。
牵着姮娘的手,张之易只觉得心中异常畅快。
“陛下赐浴,请大人移步汤池殿。”门外候着的内侍许是还未见过这模样的张大人,心里有些奇怪。
进了这宫,姮娘便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便是在这里,林婉儿故意拿武周氏与男宠的龌龊事恶心自己,她也起不了太大的波澜。
食色性也,况且这凡人的意志,如同迎风就倒的烛炬,加上无尽的权势傍身,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不就是端着一个金盆隔着床帏看那两人苟合吗?她曾经见过比这恶心万倍的事情。
若说有什么让她心绪不宁的,那便只有那日在集仙殿,崔珩看着自己的眼神。
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面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摆脱不了那双眼神。
她不该有什么愧疚,即便他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将自己挫骨扬灰的九曜。
他们是仇人,又谈何盟誓终身呢?
姻缘,早就断了,十万年前,便已经断地干干净净了。
只是如今,张之易突然冒了出来,向武周氏要了自己。
她还未全然回过神,便已经被拉扯着进了氤氲缭绕的汤池殿。
就连张之易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她都心如古井寒潭一般。
“小丫头,”张之易自然有些恼怒,伸手握住姮娘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你如今可是我的小宫女,陛下赐浴,你该如何服侍还需要我教你吗?”
这双眼睛与那日集仙殿上的那双眼睛截然不同。
崔珩的是凤眼,可一点魅惑之意都没有,只觉得凌厉而深邃。这人是桃花眼,瞳仁中盛满水色,每个眼神都带着邪肆。
“张大人,”姮娘启唇,竟然毫无惧色,“你明知道我不是寻常宫人,至于这服侍主子入浴之事,更是从未有之,只恐拂了大人的雅兴,还是让我去唤其他宫人来侍奉吧。”
张之易愣住了,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可须臾间又笑了,伸出手指抚上了她嫣红的唇瓣,感受着指腹间传来的柔嫩触感:“你不是崔珩的女人吗?他就如此不解风情,没有与你鸳鸯共浴?”
姮娘移开了头,避开了他的手指,脆生生地问道:“大人要怎么洗?”
说着,便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拿起了巾子。
“还请大人宽衣入汤,莫要站在风口上着凉了,若是身子抱恙不能服侍皇上,那便是奴婢的罪过了。”
比起刚才那一副圣洁不可侵犯的模样,此刻姮娘这完全无事他的样子更是可恶。
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能在他张之易的怀里还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即便是皇上和平安公主,他不过是故意才用了三分心思去应承,名为邀宠,实为避宠,否则哪有六郎的今日?
张之易自是意难平,汹涌的思绪将他的理智吞噬地面目全非。
索性就真的宽衣进了池子,隔着氤氲迷离的水气,懒洋洋地盯着池子上那个拿着巾子的女人:“不是要服侍我入浴吗?怎么,不下来如何服侍?”
姮娘笑了笑,将他脱下来的衫袍全数拿在手中,转身离去:“大人慢慢泡着,奴婢听说汤池殿的池水需要足足泡上一个时辰才有软筋健骨之效,便不多打扰了。待一个时辰后,奴婢再将大人的衣服送进来。”
说真,真的一步都未回头,干干净净地走了。
张之易不禁咋舌,整个汤池殿陷入一片静穆,他晃神了许久才回味过来,适才自己竟然着了那小丫头的道。
连衣裳都被她给拿走了,便是断了他起身的后路,果然是心思缜密。
只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适才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在她面前宽衣解带的,她对自己的身体一览无遗,可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即便曾经与崔珩有过亲密,即使被那武怀恩给非礼轻薄过,再即便是秦楼楚馆的那些阅人无数的歌姬小娘,也不可能如同她这般毫无反应的。
果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土木金石一般的东西,真是可恶至极。
即使集仙殿和汤池宫的事情过于隐秘,崔珩还是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妻子被武周氏赐给了张之易,在他的大业殿中做了个小宫女。
“原先这夜宿宫中,张之易倒是很少的,因为如今正得宠的是张宗昌,可……可自从姮娘到了大业殿里,从我的宫门口的同僚那边探知,张之易如今倒是夜夜都宿在宫中了。景麟,你看这……”裴素十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