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的用意,不过就是想借着自己的言语,冲淡玄灵子对他与姮娘的猜疑。
早已猜出府君庙那一切是个圈套,那歌声是引诱出路引的摄魂术,唯一能被它所诱的是姮娘,他是因为有玄门心法傍身才破了摄魂术的迷障。
那日玄灵子如果在暗处遇见了他们俩,势必就要怀疑他们其中一人为路引,而他则说出在府君庙的众人都听见了歌声之言,他们自然就会怀疑起那摄魂术是否灵验。
而下一次,无论他们会不会心疑他与姮娘,必然不会再用同一招对付他们了。
就为了这个,他废了这么多时间同他们在此叙话。
玄灵子果然面色不大好,向崔珩作揖:“崔小郎君倒是快人快语,贫道叹为观止。只是这鬼魅之事,还是要敬而远之,千万不要惹火上身才好。”
“多谢道长提点。”崔珩报以回礼。
“这算什么?”张之易冷不丁冒了出来,“都来这儿了,怎么还如此惺惺作态,难不成是要在我府邸开坛做法,讲经说法吗?”
他一把揽住了崔珩的肩膀,亲昵地说道:“景麟,知道你性喜高洁,看不上这寻常的庸脂俗粉,只是兄长见你刚同清河郡主除了婚约,又是为着那样的事情,实在替你不值当,今儿既然到了为兄的府上,必定是要留你歇一晚的。”
崔珩点点头,神情柔和:“既如此,但凭大人安排吧,只是我正遣了小厮去办点事,还请大人让下人为我小厮捎句话,让他送个信回崔府,莫让家人惦记了。”
这虎狼窝,如今还是得蹚上一蹚的。
张府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而张之易留宿,里头的含义不言而喻,将女人送至他的卧榻只是小事,只怕这女人,并非是寻常女子。
姮娘本在明珠楼后院闲坐,却听见夕颜急急走入院中,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新杨奉了崔珩之命去崔府传信。
新杨和稚柳在这明珠楼已经有一阵子了,从未见他们与崔珩还有什么联络,怎么这会儿突然传了信来。
“前头有人同你说的?”
“说起来也是巧,我正在前面打探消息,就来了一个衣冠锦绣之人来找主子的小厮新杨,说是奉命让他去崔府报信。我就领着他去找了新杨,只听见他们两人说了两句话,新杨便匆匆走了。姮娘子,主子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原来正好被夕颜给撞见了,姮娘思忖了一阵:“你把稚柳请来。”
稚柳离开了崔府,倒是沉稳了许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血气方刚的模样,想必确实在这明珠楼见识到了很多的人情世故。
当时崔珩决意将自己最贴身的两个小厮给遣走,姮娘很是不解,也百般挽留过,崔珩却始终不改初衷,还是狠着心送走了。
如今看见稚柳这模样,姮娘这才渐渐明白过来。
“谢娘子,你莫要担心,主子不会有事的,为这事裴六郎君早便已经与我们交代过,如今一切都只是安计行事。”稚柳回道。
“刚才是谁家府上的人?”
稚柳看了一眼谢姮,思忖了一阵,还是回禀道:“是控鹤监监臣张之易府上的人。”
姮娘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张的名讳,以及与当今圣上的哪些事情如今闺阁中的娘子谁人不知。
况且这个张之易还是崔珩如今的上峰。
“究竟要报什么信?”她急问道。
“主子如今在张府赴宴,想必会玩闹地晚一些,两坊想去甚远,届时又有宵禁,自然回府不便。张大人便留主子宿在张府,这才让新杨去崔府传信的。”
“你们说一切都依计行事,可是你们主子今儿在张府会有何不妥吗?”
“这……”稚柳望了一眼姮娘,一脸犹豫,看样子是不能再往下说了。
“罢了,”姮娘摆了摆手,“你既不愿说我不强求你,你下去吧。等新杨回来了再报。”
稚柳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有许多事情,崔珩是瞒着自己的,姮娘自然知道,包括将她送进这明珠楼来,想必也是因为他会以身涉险,不愿牵扯自己,才想出的法子。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可她如今想起来,他踏过的每一步路,都是精心编排过的。
姮娘神色黯淡,望了一眼案上的书信,那是阿姐谢媛从长安来的信。
阿姐说,如今她的胎已经坐稳了,而姐夫舒茂也谋了一个极好的进项,生活也有了目标。他不同自己的兄长父亲一样立志于走仕宦之路,而要从商。
巧的是,将舒茂领进商贾之人,正是崔珩的好兄弟袁晖,如今舒茂打算带着谢媛来神都置业,与袁晖谋划经济,所以他们姊妹俩,很快就要再见了。
这本是极好的事,只不过此时姮娘还是忍不住在想,这背后是否也有崔珩的谋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