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崔小郎君文章写得极好,连陛下都交口称赞,要不咱们趁此机会行个酒令如何?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在场的一个年轻人站起身来,向崔珩拱手道。
“那你今儿可别想能走出我的府邸了,景麟的文章天下无匹,你想同他行酒令岂不是找死吗?”张之易笑道。
“怎么就定要如同那些腐儒作什么之乎者也呢?”另一个样貌粗犷的男子嚷了起来,“既然都进了五郎的府邸,咱就得玩得不同寻常,这才有意思嘛。”
“如何才能不同寻常?”另一位年纪略小的青年奇道。
“我这个酒令啊,唤作美人令。”那粗犷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象牙盒子来,脸上浮动的是一丝暧昧之色:“可是我压箱底的好物,今儿就让大家看看新奇不新奇。”
原来打开那盒子却是一把筹著,每一支签上写着行酒词,可又与市面上普通的雅令、俗令有所不同,可谓是大俗之令。
每一句行酒词都与风月之事有关,若是被谁抽到了,就须要以在场指定的一美人作诗,或作美人眉眼,或作美人雪肤,或作朱唇鹅颈,或作房中事,总而言之实在是大不正经的东西。
也就在秦楼楚馆会有这样的浪荡之事,却不想在张之易的府中见着了。
崔珩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也不知道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大家的兴致却很高,张之易尤其热络:“好,好,这么新奇的东西,少不得要同大家耍上一耍,正巧在下延请来了一个尤物,就指定以她来作令,如何呢?”
听到有尤物,大家莫不翘首而待。
一抹雪白的身影款款而来,她抱着琵琶,十指如玉葱一般,蒙着薄薄的面纱,看上去冰清玉洁不可侵犯,可偏偏纱下的五官又若隐若现,身段婀娜纤腰可握,实在撩拨地在场众人欲心炽盛。
好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遮遮掩掩更惹遐思啊。
“哎呀,美人儿怎么蒙着面呢?快把纱放下来让我们好生瞧瞧呀,否则这美人令如何能做得?”
“对呀,五郎,即是美人儿,总得让我们先开开眼,才能才思如泉涌吧。”
已经有人开始闹了起来,就要看这琵琶女面纱下的样貌。
“奴绿珠儿见过诸位郎君大人。”琵琶女福了个身,声音自然也是娇滴滴的,好不让人怜惜。
“这名字好!”有人拍掌道:“绿珠累石崇,那可是鼎鼎有名的美人儿,能当得起这个名字的,必得是国色天香。就冲这个名字,我们今天也得争上一争的!”
“对呀,五郎,这美人令的彩头是不是要定一定?”
张之易笑了:“你们打着什么主意我会不知?这美人恩我可是消瘦不了的,那便由我来做中人罢了,你们在坐的谁赢了,我便将绿珠儿送给谁可好?今日便是吉日,就在我府上做新郎吧。你觉得如何呢,景麟?”
这话冷不丁就到了崔珩这,只见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庭下美人,道:“绿珠初嫁石崇家,细马轻驼七宝车。已用明珠为匼匝,更输白璧教琵琶。这美人确实是好,只不过有一点不大值当,当年石崇为得绿珠,所费颇多,而我们就只要行个酒令便能抱得美人归,岂不是有损美人的名声?况且在下刚与清河郡主婚事解除,外面的流言更是传得不成样子,真的要在这个当下与大家争美人,那岂不是拂了公主的清誉,这彩头,我就算是不战而败了。”
言下之意是根本不想凑这个热闹。
那绿珠儿听了这话,便不由往崔珩那多看了两眼。一看之下,便有些痴了。
众人都觉得崔珩败兴,而张之易脸上的神情倒是难以把捉,并未生气,也无丝毫喜色。
“绿珠儿,这崔家小郎君爱惜自己的声誉,不想承你的请,你说如何是好?要饶了他吗?”张之易骤然启唇问道。
绿珠儿闻言伸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了脸上的面纱,在众人的抽气声与赞叹声中,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庞,确实能当得起美人儿三个字。
只是她眼中只有崔珩一人,视线也毫不避讳地焦灼在崔珩的脸上、身上,慨然笑道:“崔小郎君如此腼腆,莫不是还不识女儿家的滋味?”
众人皆惊,他们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色中猛虎,是来嫖人的,却不想遇见的这个美人,是要反过来嫖男人的?
大家都竖起耳朵,就想听这崔小郎君会如何作答。
往常来说,若真的是不近女色,便只有两种反应,一者正色呵斥,屡君子之径;另一种是羞赧之至,心猿意马禁不住尔。
崔珩总算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绿珠儿,把捏着手中的酒掌,就像是把捏着眼前的人儿一般,勾唇笑道:“崔某自是爱美人,只不过这美人,也得配得上崔氏的阀阅门楣才行。我这怀里,并不是什么姿容上乘者都能钻得进来的。你,实在是不够格。”
绿珠儿的一张俏脸顿时就黑了。而在场的众人也立即炸开了来。
好一个狂妄之徒!张之易亲赐美人,他一个供奉居然当着自己上峰的面讥讽美人不够资格。他是疯了吗?
大家频频往张之易看去,就想从他脸上读出一丝暴戾的神采,可是等了许久,等到了绿珠儿泫然欲泣,也没等到张之易发作,实在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