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传来一阵低笑,姮娘只装作没听见。
她坐在抱厦的一隅,皱着眉头想着适才的事情,却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裴素探寻的视线。
“你脸有些红,没事吗?”裴素盯着她酡红的脸颊看,屋内传出的阿末香他并非头一次闻,就这么一下子的工夫,他的脑子里萦绕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也是奇怪。
“没事,不知道凤沼是带来了府君庙的消息吗?”
“还未有消息,我是来找景麟的,他是在……你屋内?”
裴素只觉得眼前的姮娘有千变万化,明明是姮娘,可又不是她。
他眼前出现了万马齐喑,出现了那艘巨大的宝船,而站立在船头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纤细娇弱的女子,她一手牵着桅杆,拼命要将那帆放下来,孑然一身,无人助她。
在她的脚下,则是累累的尸首,血流成河,百垒成墙。
“你……”他依稀看见了溅在她脸上的鲜血,裴素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想要替她拭去那些血。
“凤沼?”崔珩清越的声音骤然响起,下一瞬间,他就走过来挡在了姮娘的跟前,遮住了他探视的目光,“你清醒一些。”
凝视着崔珩冷冽的眸光,裴素渐渐冷静下来,而屋内的阿末香也渐渐散去,应该是他出来的之前就熄灭了它。
“你看到了什么?”崔珩的声音依然冷冷的,显而易见的不悦。
“一些奇怪的幻境,血流成河,一艘大船,姮娘的脸上都是血。”
崔珩扬起眉,转身对姮娘低声道:“你先回屋。”
“可是……”
“听话,”他的大掌抚上她的头发,言语间是脉脉的情深,“有什么消息我会同你说。”
抱厦便只剩下了相峙的两人。
盯着裴素微微发红的脸庞看了许久,崔珩这才长吐了一口气。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幻境中,不准觊觎我的女人。”
“景麟,不是的,”裴素有些慌了,面露尴尬,“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可是看见她满脸的血,就忍不住想为她擦。”
崔珩扬起眉,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悠悠说道:“若再犯,等着挨揍。”
那香确实有些霸道,可似乎只对裴素与姮娘有这么强的反应。
“景麟,我再如何混账,也不可能对姮娘心存不轨,只是不知为何,见了她总归是非常亲切,仿佛是相熟的故人,很是奇怪。”
“三生石上旧精魂,此生虽异性长存。你与她是故人,我与她亦是故人,故人相见,才会有此种种。只不过故去的旧尘,今生恐怕还得一一探寻,这是你我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崔珩自然明白,他与姮娘本就是因缘纠缠,难以化解的纠葛,凤沼自小就与自己一块儿,与姮娘有因缘缠缚实属寻常,只不过是心中有些不快罢了。
“前阵子因番人造反,金吾卫那边忙着抓乱民,二张那也突然没有了响动,可就在刚刚,杜爽传来飞鸽,张之易去了一趟庐陵王府。
最近这两年,卢陵王与二张的关系越发紧张,平素根本不来往,更何况这次番人作乱,明明是二张造成的,却当朝泼脏水到了卢陵王头上,在这种时候你说张之易突然去找李谙,是做什么?我们还按原先计划的准备吗?”
二张之间,若说莲花六郎靠的是美色,把皇帝武周氏服侍地妥妥帖帖的。那么这个张五郎张之易,在美色之外,靠得更多的是谋略。
崔珩陷入了沉思,望着抱厦栏杆外皑皑的青松,绿影婆娑,在地上投下挺拔的身姿,问道:“这两日司刑寺那边可还太平?卢宏景得了子思的献书,有什么异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