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裴素与往常一样来到松筠院,却听说姮娘竟然不在崔府已经好几日了,便把最近市井上听到的传言与表兄说了。
“你可知道,舒五如今出息了,听说被好几个娘们争抢。现在你去天桥上面走一遭,路边的茶寮坐一坐,到处都在说这个事情。好像是泰安伯家的女儿,原来尚的是永定侯家的飞骑将军韩定睿,结果说那小子养了个妓户做外室,一气之下就和离了,你说和离就和离也罢了,可偏偏凡心不死啊,竟然看上了舒五,现在人都住进了舒家,就等着拜堂呢。我一听这事,舒五娘子不是姮娘的阿姐吗,这可如何使得?”
崔珩放下手中的书信,看了一眼火急眉燎的裴素,凉凉地说道:“别人家的闲事,你如今都这么上心了?我可是刚收到舅母的来信,说连我都被圣上指婚了,你的终生也万不可耽误了,让我好好劝劝你,看一看她寄给你的那些两京的美人图。”
“嗤,就那些庸脂俗粉,出个门都得下人搀着,我可不看。”
“你不看也无妨,”崔珩把书信递给他,“你仔细瞧瞧,舅母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她说了,让你看一看,选一选原就是她做母亲的一番好意,可若你糟蹋了这番好意,这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情于理,她帮你选,不必过你的眼也是一样的。反正同那女子生儿育女的人是你。”
“我娘,她竟然!”裴素一脸愤然,“她若真敢给我下聘,我就敢拒不成亲!”
“舅母也是为了你好,你真的想孤家寡人一辈子,出家当和尚去了?既然早晚也得娶亲,还不如挑个好的。这是人生大事,别犯浑。”
“景麟,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觉得看着那些美人图,就能知道哪些女人是好的了?当初姑母不也给你张罗过吗,你可曾看过一眼?”
“我不逼你,反正我们就要去洛阳了,到时候多的是人逼你。”崔珩喝了口茶,也不同他废话。
“说到洛阳,你同姮娘说了吗?她一同去?”
“同去。”
“我都不知道姮娘看上你什么了,明明身上还有陛下的赐婚圣旨,已然是郡公了,竟然还愿意跟着你,还跟去洛阳。若李倾城的事情你处置不妥当,定然会害了姮娘的。”
“怎么,凤沼,你对我的女人如此上心,这对我来说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崔珩睨了一眼上蹿下跳的裴素,“刚才还说对舅母的美人图不感兴趣,我看你不是不感兴趣,是她们都不是姮娘吧。”
“你……你胡说什么!”裴素涨红了脸,“我是为姮娘觉得不值罢了。你能允她一世平安吗?你能给她一世荣耀吗?你连身份如今都不能给她。”
崔珩看了裴素很久,倒也不恼,清风霁月的脸庞浮现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来,在青松叠嶂下簌簌然然:“我们已经心心相印,这便已经足够,其他的事情,便只有徐徐图之了。”
确实,裴素莫名的不平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总归是常常惦记姮娘的事情,连自己最亲厚的表兄也不大顾及了。
可若说是男女之情,却又不大像的。对裴素来说,他是真的还没想过找个女子成亲这样具体的事情。
“既如此,那舒五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同姮娘说,她若是知道了,定然不放心同你一道去洛阳的。”
“舒五?不是好端端的吗,连天桥、茶寮都知道舒家和泰安伯家的那档子事了,那位泰安伯家的娘子若还能嫁进舒家,那也真当是有点本事了。”崔珩拿着茶杯,闲话家常一般。
裴素听这口吻有些不寻常,双眸瞬间就划亮了:“难不成这些流言,是有心人散布出去的?而那个有心人,便是你?”
“我怎会如你那般得闲做这般无趣的事情。”
只不过是不允许姮娘有任何缘故舍不下长安罢了。当然这句话,他是没有说出口的。
裴素嬉皮笑脸地点点头,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我知道了,自然不是我的好表兄做的,许是哪家的郎君公子对姮娘有意,担心她阿姐的家务事让她的名声有亏,这才不知轻重地出手了。可我是真的不懂,现在可是全长安都在说这几家的事情,如此沸沸扬扬的就能阻止思春之女要嫁人的决心?”
“你自然想不明白,你又不是那飞骑将军韩定睿,你也没有同他一般养过一个妓子做外室,你也不知道一个贱籍的外室若怀了你的孩子,会遭来怎样的议论。如今是大周,当今圣上可是个女人,一个贱籍外室怀了贵族的子嗣,若有正经的‘放良’文书还能说得过去,若没有便是私通,更遑论这个韩定睿因此还与家中贵族的正妻和离了,这若正经地对簿公堂,韩定睿这个飞骑将军,也算做到头了。”
“可是泰安伯家的那位娘子是铁了心要和离呀,听说是她自己愿意的。自然不会有人去找韩定睿对簿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