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以来，谢姮也是同他相处了才知道，崔珩私底下是个惯喜欢逗趣调笑的。刚开始还是很不好意思，如今竟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前段时间李倾城常来崔府，崔珩也同她一来二往地应付，如今圣旨以下，尘埃落定，她便要回洛阳待嫁，主持修建郡主府，一大堆子的事情，总算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博陵崔氏出了一个尚郡主的郡公，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奈何这位郡主是陛下的亲孙女，又是大唐最美艳的宗室女子，曾经立下豪言壮语，一定要嫁给全天下最好看的少年郎君的，崔珩的美名便又沸沸扬扬传开了来。
贺信、贺仪如同冬日的雪片一样纷至沓来，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跟着这些贺仪一同来的还有总也想不明白的质疑之声。
“我就闹不懂了，你们崔氏一门历代为相者四十余人，五品以上官宦不下千人，历代为后者数十人，最不耐烦的就是尚公主，更别提什么劳什子的尚郡主，都说崔家丑女不愁嫁，皇家公主嫁却愁。你若真的不想娶，与舅舅说一声便是，难不成陛下还能真逼你娶？”
松筠院内，裴素靠着一棵老松，瞪着沉醉在剑式来往中的崔珩，一脸愤懑。
“先帝爷在时，你们崔氏不也拒过公主吗？陛下最后还能奈你们何？不还是眼巴巴地改了天下氏族的名谱，硬生生把他们关陇李氏安进去了？那个李倾城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你真的娶了她，我这松筠院再也不来了我！”
崔珩收了剑，随侍的新杨立刻递上一块锦帕。
“不是想知道司马先生当时传授了我什么秘密功法吗？这太一剑谱便是他当年传授于我的，你若真的想学，我就给你参习参习。”崔珩一边擦着剑一边对裴素说道。
“我在同你说正事，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你跟我扯什么司马先生，”裴素瞪了他一眼，却看见那擦过剑的锦帕竟然碎裂成片片缕缕，飘荡在空中时，还是大惊失色起来，“你究竟练的是什么内功心法？竟有如此神效？”
“不是想听终生大事吗？”崔珩睨了他一眼，“子思的贺信也来了，袁晖的贺仪也来了，我们几个最是好的，可你又不一样，从小是与我一同长大的，竟然也不知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难道为了走到陛下面前，引起她的注意，你非要娶了他的亲孙女，还要对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姮娘始乱终弃就是你的心思？果真如此的话，我觉得你还不如别招惹姮娘为好。那么你究竟要娶谁为妻，是要做郡马还是做驸马，我都没有二话，反正是权宜之计罢了。”
“算你还不太笨，”崔珩笑了笑，“冲着你的这些话，那剑谱就送你了，只是这道门的剑法不同江湖剑诀，招招式式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纯阳刚猛之气，你练好了，将来总归有大用场的。洛阳是腥风血雨之地，能自保方能扭转乾坤。”
“你可是都已经筹谋好了？”裴素终于来了精神，压低嗓音道。
崔珩递了一封信于他，裴素连忙打开来看。
裴素：“武怀砚那浪荡子回洛阳了？不是被贬斥到长安不准回朝廷去的吗？居然这么快。”
崔珩：“当然快，子思从崔府的文津阁拿到了陛下想要看的东西，谎报是武怀砚亲献，这么大的功劳当然够他荣归洛阳了。”
裴素：“可上次围猎的时候不是都说到这一层了吗，那书是异端，若说武怀砚早就得到了却秘而不宣，恐怕会招致祸患，所以才让子思的奏折写得神鬼莫测、顺应天命所得。”
崔珩：“这只是其一，可若说祥瑞异端的始作俑者，当下陛下熟谙此道，全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你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玩什么花样，那不就是找死吗？为人君者，自然知道最难能可贵的无非是纯臣，所以这奏折一分为二，表面上是天命所为，才有这异端之书归于陛下。另一份密奏则是据实禀报，这书是从崔府藏书阁所出，被武怀砚所知，巧就巧在这书都用番文所写，世上无人能窥其门径，可是咱们这位武四郎就是不信这个邪，日夜研究，搜罗天下番文，这不，一来二去竟然破译出来了。”
“噗嗤，这么假的话本段子景麟你居然能编地出来，就武怀砚那德性，还能日夜研究？他一天不走马斗鸡就心痒痒，除非转性了。我看陛下宁愿信天命所向的第一个也不会信这个的。”
“管她信不信，反正一切都有书为证，有番文对照为证，她不信也得信。最要紧的，是只有这么说这个故事，才能免除了包藏异端的罪名。”
“难怪武怀砚如今是翻了身，去洛阳了，只不过你如此处心积虑结交他，究竟与你有何好处？”
“当然有好处，他武怀砚不算什么角色，可他有个哥哥武怀恩，同为梁王嫡子，如今却已经封王了，如无意外他定会承爵，可他们竟不是同母所生，所以关系也不甚亲厚，如果武怀砚自此之后真的长了心眼了，自然就懂该如何去笼络他兄长的欢心。”
“如何笼络？”裴素觉得有些激动，一些答案仿佛已经呼之欲出，但是他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崔珩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凤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之色，慢条斯理地说道：“女人，且得是宗室里的女人，还得是陛下最为喜爱的晚辈。”
“你是说武怀恩和——李倾城？”裴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连靠着的松树都摇晃了起来，“他们两个，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兴善寺听俗讲，千手观音殿中，他们已经见过面了。”崔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