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五百钱,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那见钱眼开的甄氏见到这么多银钱,能不见钱眼开吗?
难怪自从自己因病住在阿姊家之后,甄氏来闹过两回,之后就不见来了,她还以为是阿姊的钱封住了她的口,没有想到,她那是攀上了一棵大树了。
再看卢纨,可不正是一个居心叵测之徒吗?一面之缘的时候就给自己留了诗,如今又早有预谋地与甄氏签下了这个典契。
这步步为营的功力,出其不意的招数,若说他别无所图,黄口小儿也不会信吧。
“要我去做学徒,光我嫂嫂按了手印也不行,我还有兄长,得他发了话才算数。”
谢姮仔仔细细地翻看着那纸私契,发现上面并无兄长的名字,这才稍稍安了心。
“这便就是你兄长的意思。”没想到那卢纨还有后话。
“他说了,若我能收你为徒,不要钱也使得的,是你嫂子非得银钱两讫,我嫌她啰嗦,就付了她一整年的典钱。”
谢姮一口气横在心口,吐又吐不出,吞又吞不下,“你几时同我兄长有了这般交情?”
“从今往后,得叫我师父了。”卢纨又捋了捋胡须,笑道:“谢家大郎在北里的一个书肆做了账房,这书肆离这也不远,你可以去看看那叫什么名儿。”
“兄长的书肆我自然去过,也熟地很,不就是卢家书肆么,什么!”
她话一出口,便震惊地叫了起来,“那卢家书肆是你开的?”
“不然呢?”卢纨看了小丫头一眼,得意起来。
“我同你兄长,少说也有四五年的交情,他肯把你交给我调|教,你还有何不放心的。不是我自夸,大唐有多少名门子弟想拜我为师,我收了吗?迄今为止,我就你们俩徒儿。你们可得给我争气,别砸了我的招牌!”
谢姮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每次见了卢纨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私塾里的夫子嘛。
“可是师……父,”对于这个陌生的称谓谢姮极其不习惯,“我一个女儿家,又不要考科举博功名,你收我为徒做甚啊?”
“谁说要你去考科举了?”卢纨笑地越发神秘起来,“那日在酒肆里一见,便想着,这不正是我找了许久的笔墨娘子嘛。看吧,如今,我身边书童、丫头都有了,往后行走江湖便方便地很啊。”
书童?说的是张东渐吗?谢姮疑惑地看了看张辞一直苦着的脸,明确了心中的这一猜测。
“师父,做您的学徒,也不是不可以。”谢姮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巧笑倩兮起来。
“可我那阿嫂实在可恶,这么大的事情,也该同我商量一番。这一回您让她尝到了甜头,她必然就食髓知味了,改明儿谁出了高价,便把我典到别处,那我岂不是终日悬心?若您真想做我师父,便得帮我想个法子,让我不受那妇人掣肘。也能体现体现师父的本事嘛。”
“你这鬼精灵,别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是个麻烦,好吧,为师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替你解决了这件心事吧。”
卢纨确实也真的有本事的,谢姮本是想拿这件事为难为难他的,可不出三日,卢纨带着神色依然厌厌的张东渐,又造访了长乐酒肆,还带来了一叠文书。
谢姮瞪大眼睛看着上面加盖了官府印鉴的文书,白纸黑字分明写着:谢姮的终生事宜,皆由养父卢纨操持,此后一概与谢家并不干涉。
此外,还有一份收养文书、一份户籍过户文书、中人的见证词,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她兄嫂就这么一句话都没有交代过便将她过继给了卢纨。
“你怎么让他们同意地?”
“以后卢家书肆就改姓谢了。”卢纨说得好像只是分了陌生人一个烧饼似的,“你阿嫂如此爱财,投其所好便成了。姮娘啊,你以后可要叫我父亲了。”
谢姮兀自沉浸在惊诧中难以回神,只听得卢纨又道:“姮娘,为师想过了,反正我这辈子必然孤独终老、孑然一身了。若我们师门兴旺,便没什么,可我算了算,今生也只得你们俩不成器地徒儿。索性就认你做了义女,将来也有个人给我打灵幡。”
“那个,师父啊,您究竟多大岁数了?”
“三十五啊。”
“你看我们刘掌柜吧,今年都五十好几了,两个月前还娶了一房妾室呢,听说一个月都没到就怀上了。你身体没事吧?”
谢姮小心翼翼地问着,毕竟天天在市井之地,各种小道消息她还是听了不少的。
“姮娘你不懂,为师与你师公有约,今生这男婚女嫁之事,是定然不许碰的。君子岂能言而无信?”